可是咨议局成立之初,目的就不是单管理山东一省,而是有朝一日,进京办国会,咨议局的议长,必为国会议员,届时可以左右朝政,指点天下,以乡绅身份,行军机大权,人人都惦记着这件好事。
皇族内阁的成立,不啻给了这些人当头一棒,即使再蠢的人,这时也能明白,所谓宪政之说,不过是愚人自愚的把戏,从一开始,朝廷就没想过和士绅共治天下。
因喜而转怒,自希望而绝望,随之而来的,就是士绅们的怒火。山东咨议局对于山东政务开始掣肘,地方上的工作,推行起来,变的阻力越来越大。
邹敬泽又向官府要求提高权力,并且组建民团,保卫乡下安全。既有民团,必有武器,但是山东兵工厂军火管理严格,任何人都无权擅自提取。守卫者又是洋兵,乡绅的力量达不到,两下里闹过几次纠纷。根据最新的情况,邹敬泽似乎是搭上了一条普鲁士洋行的线,购买了接近一百条枪。
以山东目前的治安情况,根本就用不上那么多洋枪自守,其用心,就让人不得不怀疑。其次,山东有衍、亚、和三圣府,势力异常庞大。乃至衍圣公府所在的县城,县令必由衍圣公府选派,外人不得干预。
其左右民意,操纵舆论,动辄就以道统的名义压下来,让人反驳不得。之前其与山东官府的关系尚且融洽,彼此不犯,但是最近,三圣府那边,也对于山东的政策开始批评。
山东现在有几十家民办报社,其中有几家,都刊登了三圣府对于山东缫丝厂的批评,认为其有伤风化,应立即关闭。
王鹤轩道:“缫丝厂的女工男工都有,女工的日子过的很惨,尤其是缫丝间,沸水热汽,终年如盛暑,盛暑偶尔还有风,缫丝间又热又闷,一进去要不了一顿饭的工夫,浑身就会湿透。为了不去那里,一些女工就要讨好工头,她们讨好工头靠什么?还不是靠天生的本钱?男女情弊,在所难免,被他们抓住小辫子,口诛笔伐,说是要让女人回到家里,不能出来工作,否则人心会沦丧,世面会大坏。其实说到底,就是山东要成立个孔教会,推崇复古,讲求古礼,拿咱们来做文章,给咱们一个下马威。”
赵冠侯点头道:“这两件事,倒是都不算小,我们得商量商量,怎么解决这些问题。缫丝厂那边是我不好,建成以后就没去看过,回头定一个章程,这种苦活一律交给男工干,女工只干清闲的就好。毕竟男人在车间里可以赤身露体,女人不成,怎么能让女人去做那个。孔教会和邹老那边,再慢慢想办法对付。总之,他们怎么折腾,我不管,想拿山东的权,门都没有。公事不急,我们先吃饭,再商议办法。”
晚上的宴席间,赵冠侯特意让阿九伺候酒席,属意撮合她与夏满江的好事。可是两人相见,没像赵冠侯想的那样发展,固然确认了阿九的姐姐巧云,就是夏满江相好这件事。可是接下来,当问起是否有意让阿九替补其姐之缺时,却遭到夏满江的拒绝。
巧云善解人意,温柔体贴,让夏满江可以得到身心的放松。阿九虽然是红倌人,但是并不怎么会照顾人,自己还需要人照顾。
夏满江想找的,是个能和自己做人家,帮自己照料饮食起居的贤妻良母,而不是美貌动人,却需要自己用心去照顾的小星,这件事他这里就不满意。阿九则也嫌夏满江年纪太大,不是良配,这件事只一提,就没了下文。
但是赵冠侯这份关照,让夏满江很受用,忍不住,又提到了自己眼下的一件难处。他在家乡娶个老婆,但是夫妻感情不好,很早就不往来。前不久,他乡下的两个儿子来找他,才知道老婆已经过身,两个儿子在家乡活不下去,找父亲来想办法。
父子天性,不管怎么样,夏满江也不会亏待自己的亲生骨肉,以他的身份和能力,安排两个人工作不为难。但是父子交谈之下,他却发现两个儿子受的是新派教育,脑袋里除了宪政,就是驱鞑,差点要劝老子参加葛明,这样他可就不敢留人了。
也是他对赵冠侯绝对信任,这种可能导致杀头的事,也都说在明处,摊手道:“这……这可让我怎么办?我给他们拿一笔钱,这是办的到的,可是他们拿了钱,万一又去给我惹祸,我又怎么对得起大帅?”
赵冠侯笑道:“这事不算什么,我不管他们学的是什么,只认是你夏师爷的公子,因父敬子,对他们也要另眼看待。我想一想……”他沉吟片刻,写了张纸条“我下午的时候用关防盖印,给两位公子,拿一千两的路费,送他们到第九镇去。第九镇统制徐绍贞开饷,是找我借的钱,这个人情他得还我。那里的风气比较开化,令郎到了那边,保证不会吃亏。”
夏满江连连作揖道谢,回家去将两个儿子叫来,给赵冠侯当面道谢。这两人长的相貌堂堂,很是威武,倒是个军人的气概,投军也合他们心意。等到散了席,阿九忽然拉拉赵冠侯的衣袖“老爷,奴婢可以不可以跟您聊几句。”
“我说了,你不是什么奴婢,也不用喊我老爷,有什么话,只管说。”
阿九的头低下了,片刻之后道:“奴婢在松江,自以为是红倌人,眼光高的很。结果后来遇到三小姐才晓得,什么叫美人。现在连夏先生,也勿肯要我,可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