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瑞脸上的犹豫之色,一闪而过,随即轻出一口气,躬身道:“蒙公子高看,我本不该有所推辞。但到了鲜卑营中,毕竟不如公子身边快意。李瑞还是希望能留在公子左右。”
“大丈夫若无权,何来的快意。镇东将军乃鲜卑贵胄,稍有看中,最低也是杂号将军的名头,岂不是比在我身边苦熬好得多?”李诚面色漠然反问。
李瑞似乎一阵内心挣扎,钢牙暗咬,半晌,肃声道:“今日北燕,犹如迟暮老者,更兼摄政归天,已无重振之理。纵然谄媚得官,少则数年,多则十数年,兵戈战乱,又哪里知道自己骨骸归处?一如海上行船,风浪虽急,然此船已倾覆难挽,又自身迷航,则上船何益?”
李诚直直看着李瑞,同样肃声回道:“少则数年,多则十数年,至少也曾富贵。当今乱世,又何来的万全之所?纵然如你所说,沉船不登,但我这一叶扁舟,于风浪中,转瞬可没,你又为何停留?”
“为了公子的那个可能!”
李瑞骤然抬头,眼眸中闪过一缕坚定。
“也许这乱世天下的风浪中,确实没有一艘大船,可保一世安康……那么既然必死,何不去拼尽全力,求那一种可能!公子如今,虽只有扁舟一叶,但公子掌舵之心,却无半点迷茫。若行半途而倾覆,最差也不过就是一命;但若真能冲破风浪,得见雨后之乾坤朗朗……”
李瑞忽然躬身做礼:“还请公子,一起带我去看那一种可能,一种不必跪着、却能活着的可能!”
静谧片刻,李诚的轻声话语,才再度幽幽响起:“那种可能,可不是我能做到的……”
李瑞心中一空,高举做礼的双手正要无力垂下。
“这般万难的可能,唯有我等一心,众志成城,才会有那么一丝成功的可能……李瑞,你可想好了?”
喜悦激动之情,顿时充斥李瑞全身,惊喜抬头:“公子!?”
“若你真想好了,今夜你便带着三两个亲信,以脱逃之名,先往险渎,再往房县。”
李诚说着,取出两块碎帛,递给李瑞。
“见着房县将主关平,将这两字给他,传我口信,就说,练兵之事由他,其余之事归你。”
李瑞按着李诚的话语,打开其中一块碎帛,上面写着两个小字:“桃园”。
“而先到险渎,见着于禁将军,将这两字给他,就说,房县之事,由你李瑞全领,物资兵员,都会尽力配合,让他全力施为,不要有所顾忌。”
李瑞按下心中“全领一县”的激动,又打开另外一块碎帛,上面同样是两个字:“五子”。
“你走之后,我还会安排身边亲卫,陆续逃脱,以为掩护,你放心去做便是。记住,到了那边,于禁将军之令,如同我令!”
“是!公子!”
“下去准备吧,今晚还要连夜赶路,好好养足精神。”
目送李瑞那兴奋而又笔挺的背影逐渐远去,李诚却没有半点喜悦之感,眼眸中,满是深沉:
“关定国,莫要在此时,还坚持你的迂腐,这已经是我最大的让步了……那一种可能,也并非是少了你的蜀汉,便完不成的梦想!”
…………
转眼数日,在听闻李诚的亲卫一个个叛逃无踪,最后只剩两个贴身护卫后,慕容令于掠劫辽民的百忙之中,还是抽空召见李诚,并表达了自己的亲近之意。
李诚当即激动下拜,表示就算孤身一人,也愿意为大燕的辽东大计,奉献终生。
就在这般“君臣同心”的大好局面下,慕容令历时两个月,成功从各地掳劫人口三万余,充实辽东属国诸县城。
而与此同时,各县城中如雨后春笋般,集中区域新开了许多了手工艺门店。然而奇怪的是,这些门店全都不怎么接下城中百姓的生意,只是闭门制作。而且区域周围,也常常有鲜卑士卒走动,这便更让寻常居民不愿靠近。
似乎不论是北燕的幽州,还是慕容令的辽东,都得到了他们满意的结果,也都能够安然享受这甜美的果实。
只是这般自我沉醉的虚假平和,也没能维持多久。
又过一岁,春雪初消,就在所有人都还没能从北地迟迟才会亮起的清晨阳光中彻底清醒时,涿郡治下的屏南重镇,范阳城,被魏国名将步六孤俟趁夜偷袭,一战而克的消息,便被带回了蓟城!
当日正午,北燕议政殿的玉阶之下,一众鲜卑贵族,与一众汉臣,泾渭分明的站作两团,但惊惶之下所议论之事,却是同一件。
范阳离蓟城,一共也不过三百里地。而范阳守将虽是无能失城,但这消息,毕竟还是第一时间送达了后方。
然而不论是鲜卑贵族,还是汉族臣工,对于当下局势,也只能是议论而已。真正掌握着眼下北燕决策大权的三人,正在后殿紧急商议。唯有三人的意见达成了一致,这前殿的朝会才会开始。
“我早就说过,宇文氏黯弱无能,徐州又无险可守,以北魏之能,又岂会经年难下?纵然你眼红慕容恪麾下精兵,也该看个时候!换防拆分,又毫无预备,这下范阳失守,慕容评,你厉害,你是摄政,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反正我的话你又不听,何必找我来商量!”
后殿中,当朝太师慕舆根丝毫没有半点分度的对着慕容评怒吼道。
而慕容评虽是气急,一来此事确是他的疏忽,二来慕舆根在军中势力也很是不小,两人合作良久,又是外敌当前的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