稀疏的箭矢,零零散散的从城头上射下,这让远处攻城的魏卒连举盾的心思都没有。要是谁在这种情况下还能被射中,那也是命,能说什么。
瞧瞧日头,已经过了午时的样子,再过些时候,就可以鸣金收兵了。心里这么一想,奔跑于城下的魏卒们就更加惜命了。
唯有摸到了城下的魏卒,战战兢兢的将盾牌横在头顶,小心翼翼的观察着是否有哪个梯?架上城头就是完成任务了,赶紧的被燕军推倒,正好省的爬。
自从前些日子,大魏龙骧将军步六孤俟,领着五万主力向东奔袭后,原本至死方休的攻城血战,终于告了一个段落。
这样大规模的分兵,明显是高层已然放弃了强攻广阳的打算。而且那般高强度的惨烈攻城后,士卒们一定程度的厌战情绪也有所蔓延,这便导致了在将主有意无意的放纵下,如今攻城骚扰的极度敷衍。
魏军攻得敷衍,燕军的守御,自然更加敷衍。
按理说在这样毫无压力的守城战中,弓箭手完全无需散射、漫射,有的是时间和机会慢慢瞄准,尽量精准的造成敌军杀伤;或者应该说,对于投入兵力这样稀少的攻城方,散射的杀伤力基本等于没有。
散射的原理,本就是基于高密度的敌军方阵下,高概率的散射命中率。反正闭着眼睛往前放箭,敌人也都会迎着箭矢往前冲,不愁不中。
而眼前这样的场景,也亏得魏军懒得多余动作,否则便是个翻版的“草船借箭”了。
城头上,看着麾下士卒一脸应付的模样,慕容令一脸铁青,一言不发。
这些守城的士卒,都是朝廷新派而来,并非慕容垂一家的嫡系,不仅在战斗素质上差距极大,而且对于慕容垂父子也并不怎么畏惧,更谈不上什么敬畏了。
而慕容令虽然身份尊贵,本身也傲气非常,但初时终是以战局为重,只是一力协调调动。待到几日下来,魏军攻势渐缓,燕军也疲懒非常,慕容令每日里观察,已是打算拿几个典型人物来开刀整顿了。
要知道慕容垂麾下的士卒,虽说平日里也都放纵的很,吃喝玩乐从不落下,但只要上了战场,得了军令,没有一个敢露出半点吊儿郎当的模样!
随着魏军阵中的金声大作,魏军的攻城部队还没动作,守城的燕军倒是先一步松了一大口气,有些甚至直接背对墙垛,倚着便直接一屁股坐了下去。
慕容令终于看不下去,蹭的一下站起身来,脸上神色一阵变幻,道:“把饭管了,让他们吃快点,吃完,本将有话要说。”
一句话说完,慕容令半点待下去的心思也没有,身后的披风狠狠一甩,返身便走下城墙。
…………
“已是怠慢至此了么?”
魏军收兵未久,慕容垂的跟前就多了一个恭敬禀报的亲兵。
“达奚斤,你不愿多等,我也不愿。差不多,也该是时候了……孙盖,去准备吧。”
“是,殿下!”
待到孙盖大步离去已有片刻,慕容垂的手中却始终轻捏着一份帛书,似乎不愿放手。
“道明,有些事,犹豫不得的。”
身边突然一声轻叹。
道明,是慕容垂的表字。但以慕容垂当下的身份之重,有资格直接以表字相称的,已经是极少,若非大贵之人,便是至亲之人。
“舅父,事到如今,我还有犹豫的余地吗?”
慕容垂苦笑一声,将手中帛书交给出声之人——乌洛兰建,不仅在关系上极为亲密,在私事和公事两方面,也都是慕容垂最为亲信的人之一。
“替我,向老奴说句……”
慕容垂顿了顿,整个人突然一松,无力的抬起右手白摆了摆,改口简洁道:“去吧。”
乌洛兰建深深看了一眼慕容垂:“道明,一些的牺牲,都是值得的。”
“值得吗……”
慕容垂的眼神罕见的陡然狠厉起来:“让老奴好好看看,他的牺牲,究竟要多少拓跋氏的鲜血来换取,才够值得!我要让北魏这十三万北征之军,能回去的,不到三万之数!”
…………
“千真万确?!”
正在同诸将一同用餐的达奚斤一把将手中的碗筷砸在桌面,神色中满是惊喜的光彩。
“是!已有三队斥候确认过了。”
传令兵连忙恭敬回道。
“大帅,不过是一支三千人的援军,纵然派出城去,又有什么干系?”
下面一员将领疑惑出声。
昨日斥候探查到广阳城中悄悄派出一队军马东走,这本是件小事,毕竟三千人,守城不少他们这点人,一样难以攻下;支援东边战场也不多他们这点人,步六孤俟的领军能力,在座诸人无不叹服。
但达奚斤却对此有着超乎常人的激动,连续指派最为精锐的斥候反复探查确认,人数和兵员质量,是否有诈。
“就是因为没有任何干系,才是最大的干系!”
得到确认的达奚斤忍不住哈哈大笑道:“慕容道明,世之名将,却会做出这种毫无干系的事,这说明什么?”
达奚斤一脸得意的负手而问。
“说明他的心,也乱了!不派兵马支援,不说若是我军真的绕道行军怎么办,便是他北燕朝中,就是第一个说不过去!这些日子我多置探马,发现广阳往来蓟城的信使连日剧增,而且还不断有小股援军开来,便是明证!”
看见座下一众将领似乎若有所悟,但又始终差了一层的模样,达奚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