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时局开始有些紧张,奉系军阀从上一次十月中旬的直奉战争中恢复,便开始蠢蠢欲动了起来。
广州国党面对上海对外关系的扩大,也渐有些坐不住的趋势。
但这种微妙的局势似乎并不影响上海滩富贵权势之间的歌舞升平,以及日复一日的纸醉金迷。
自从赵一然离开上海,花听便再没踏足过百乐门,但这****离了赌场刚准备回家,竟心血来潮想去百乐门看看,这没有赵一然的百乐门,将会是什么样子?
然而百乐门大厅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般冷淡,席间众宾客该喝酒的喝酒,该聊天的聊天,似乎并没有因为赵一然的离开而有所不同,百乐门它该是什么样子,现在就是什么样子。
花听进场的时候,将披在身上的一件呢料外套脱下交给门侍,便清清爽爽地穿着一件露臂高领莲叶边衬衣,腰身扎在修身的黑色长裤里,踏了一双平跟的皮靴。她本就身材修长,穿着衬衣裤装便帅气得令人移不开眼,但领口的莲叶边和缠绕的黑色丝带又添了一份柔媚,浑身包裹得这样严实,只完整露了两条纤细又肌肤细腻丰润的玉臂,举手投足间便多了一种诱人的性感。
这样矛盾的中性气质让她毫不意外地成为了全场的焦点。
百乐门大厅高高的顶部中央,巨大的琉璃吊灯反射着全场的五光十色,各路名流言笑晏晏,三三两两地举杯欢谈。
花听一眼便看到了贵宾座旁的简亦,这家伙似是应酬得有些累了,便携了一位日本军官在一旁坐下。
这位日本军官年纪看着应该五十多岁,虽说不年轻了,背脊却挺得笔直,面庞坚毅,瞧上去正是一副征战多年的军人模样。
花听也懒得同简亦招呼,便装作不认识,在他不远处的一方雅座上坐下。
简亦手中端着一杯香槟,眼瞧着不远处的花听的侧影,笑意盈盈地向她晃了晃杯中液体。他今天依旧是穿着一身剪裁精良的深色西装,一只腿随意地翘着,干净修长的手指捏着透明无瑕的高脚杯,模样看上去只是一个气质华贵的富二代。
花听视线一转,便看到了以往蔡炳荣座位上的陈树。
怎么现在的人谈生意都喜欢来百乐门呢?
从花听进场那一刻开始,陈树的视线就从未在她身上离开过;或许当事人并不知道,她骨子里的气质像美酒一般带了让人微醺的迷离,酿得愈发醇厚,陈树看她的眼神也越来越深,深得不该出现在他这张冷眉淡目的脸上。
舞池里的乐曲变了调,一曲《醉玫瑰》的前奏旖旎开场。
一番沉沉的嗓音在舞曲惑人的曲调中显得也并没有花听想象中的那般没有颜色,她忽然就有些感伤,没有了赵一然的百乐门,还是它最初的样子,没有任何改变。
灯光迷离中,她看不清对面陈树的表情,只看到他的一双眼透过人群,直直地锁定在自己的身上。
花听也从那双眼睛里看见了一汪难以述说的情意,于是撇过头,不去看他。
妖冶的舞曲还在继续,花听发了好一会儿的呆,想起那日陈树抱着她跳舞的一番神情……回过神来,那人已站定在她眼前。
“可以同我跳支舞么?”
花听浅啄了一口香槟,目光悠悠然道:“陈帮主是没看到我夫君在那头吗?”
陈树顺着她的视线轻声接道:“跳支舞,我想简先生应该不会介意吧?”
“可是我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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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亦那方的动静似乎变得热闹了起来,花听寻声望去,发现他坐的那张红皮双人沙发椅上此刻又多了一个人,而且还是个女人,是个让人看了分外眼熟的女人。
哦,原来是上海当红影星施因爱。
施因爱原本是唱粤剧出道,还与一位叫什么何青青的女人,一个清丽花旦,一个反串俊俏小生,假凤虚凰的一个组合倒是偶合了众人的鲜,一时名声大噪,红透香港及广粤地带。
只是如今粤剧式微,电影这一稀罕事物反倒渐渐进入众人的视野,简亦便也改了路子,跨行投资电影去了。
可令花听讶异的是,简亦在上海很少会有什么女性朋友,就除了她跟陈景之外,简亦的身边几乎不会出现第三个女人;可是他今儿个倒是卖力地为这位已经五十好几的日本军官介绍起身边的施因爱来,举着酒杯一副调笑侃侃的模样颇有种做中间人的架势,花听倒是好奇了,他什么时候跟施因爱那么熟的?
“这位当红影星施因爱好像跟简亦挺熟的,”陈树难得八卦,“已经不止一次在百乐门碰见了。”
“是嘛。”花听扯扯嘴角轻笑道。
施因爱在简亦身边总爱笑,双颊漾起浅浅的笑涡,卧蚕愉悦地堆起,偶尔露出一颗稚气的小虎牙,与那些庸脂俗粉的女明星们不一样,施因爱的俏皮模样令人看着不讨厌,还分外讨喜。
花听突然就站了起来,理了理有些褶皱的衣角,抬头对上那张剑眉星目的面孔道,“不是说跳舞么?”
陈树稍稍一愣,伸出手来。
花听一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做出了探戈的架势,长腿轻轻一勾,踏出华美的舞步。大腿微抬,在他的腿上轻轻碰过,又诱惑地往外探了出去,一转头,一回身,刘海微动,优雅的下颚抬起,生出了不容侵犯的矜端。
真是去这类风月场所去的多了,各种舞都学会了点。
可陈树就不一样了,对于探戈,他显得较为生疏,一直被花听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