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鸾进到国师屋中,国师正在等她,青鸾行礼后隔几跪坐了,恭敬为国师奉茶,不由想起无为寺中初见国师,布带结了长长的乌发,身着闲适的海青,檐下两只白鹤翩翩起舞,屋中茶叶嫩绿牡丹鲜妍,如今国师削去乌发戴了僧帽,全白的须眉在灯下添了银色,短短一年时过境迁。
青鸾心中一酸手微微一抖,茶水漾了出来,国师面带微笑接了过去:“青鸾小小年纪,何以如此感慨?”
青鸾微敛了眉眼宁静心神:“国师,我离开从嘉离开大昭,从未后悔,可有时会忍不住自责,我想,我是个自私的人。”
国师摇头:“各人自有各人的缘法,强求不得,青鸾能离开,也是茵茵的心愿。”提起圣文太后,国师脸上笑容一滞,“青鸾,怎样都是一生,何不恣意畅快些,不过有舍有得,任谁都不能周全。”
青鸾低了头,“可是,我辜负了从嘉的深情,我记挂着他,期望他能有自己的幸福,不要为我所累。”国师点头,“从嘉能幸福,也是茵茵所愿,我会尽力而为。”
青鸾期冀看着国师,国师笑笑:“离开大昭这半年,我只为寻找一个人,寻找有皇后命格的女子,这位女子该是从嘉的未来。”
青鸾忙问道,“国师可找到吗?”国师摇头,“我当年囿于命格之说,没有对茵茵敞开心怀,实乃毕生憾事。困在乌孙皇宫的时候,突然了悟,就算找到这样的女子,从嘉对她不喜,也终究不能幸福。是以,找到与找不到都不重要,当务之急便是回到大昭,为从嘉医治头风。”
国师的话又带了禅意,青鸾似懂非懂,心头有些急,那,到底是找到还是没找到?这位老人家总是似是而非,让人费尽思量。
国师笑看着青鸾:“从嘉才十七岁,他的人生还很长,以后会发生什么,谁也不知道,青鸾勿要心急才是。”
是啊,青鸾亮了眼眸,人生才刚刚开始,我又何必心急?揖手笑道,“多谢国师点拨。”国师笑道,“说到底,从嘉的幸福,在他自己,看他能不能放下,能不能割舍。”
青鸾眼眸更亮,“我信从嘉。”国师点头,“就连茵茵,对从嘉也没有足够的信心,一直以来,只有青鸾信着从嘉。”青鸾笑道,“虽无男女情缘,我与从嘉两年同窗之谊,任何人都无法取代。”国师嗯一声,“年轻人勇气可嘉,看着你们,我也老怀振奋。”
青鸾笑着揖手,唤一声竹君,竹子蹦跳着进来,青鸾拉她拜伏在地,郑重说道,“竹君就拜托国师了。”国师点头,“竹君灵慧,青鸾尽管放心。”
竹子也跟着磕了头,笑道,“师父,我今夜要跟青鸾姐睡,不能在外间侍奉师父。”国师笑道,“我本也无需侍奉,是竹君坚持如此,去吧。”
出了屋门竹子挽了青鸾手臂,转一转眼眸道,“青鸾姐,符弃还活着,对吗?”青鸾看她一眼,竹子笑道,“若不是被这个好消息冲昏了头,我兄长绝对不会放你走,我兄长看上什么,是不择手段也要得到的。”青鸾哼了一声,“他还想要天下呢。”竹子认真点头,“那他就会伺机取之,得不到决不罢休。”
青鸾拍拍她手,“我们不提他。”竹子嗯一声,“那么,符弃还活着,是吗?”青鸾看着她,“若他活着,竹君欲要如何?”竹子歪头思忖,“我自然要为父母报仇。”看一眼青鸾脸色,“不过我如今乃是高僧名下,自不能害人性命,我便打他骂他捉弄他,让他生不如死。”
青鸾蹙了眉头,“竹君的父母舍命相救,自因看重他,并非他逼迫,也非他所愿。”竹子点头,“我知道,人不是他杀的,可因他而死,他难逃其咎。再说了,若不是他们将我父母糊弄得那般忠心,我父母才不会因他而死。我在宫中的时候,兄长的女儿就是如此,哄着我拼命对我好,想将我养成听话的叭儿狗,我才不干,我就是我,任何人都不值得我舍弃自己。”
青鸾沉吟着,“竹君说的有理,如此说来,我对珍珠是不是太好了些?”竹子认真点头,“绝对的,珍珠姐那日与青鸾姐重逢,哭天抹泪的赌咒发誓,说愿终身不嫁侍奉姑娘,金定姐感动得稀里哗啦,我不以为然,下人也是人,不能眼里心里只有主子,没有自己。”青鸾揪一下她耳垂,“小坏蛋,倒让我茅塞顿开,我也该为珍珠谋一谋前程。”
竹子蹦跳着挽着青鸾手臂前行,笑道,“有人在猜拳,我瞧瞧热闹去。”青鸾摇头,“我要回房写信,竹君去吧。”
竹子脱了鞋,蹑手蹑脚贴着墙过去了,青鸾看着她贼眉鼠眼的模样不由失笑,想来在乌孙皇宫中常常为之,虽小小年纪,人见的多了事经的多了,才会有超乎年纪的见解。她古灵精怪的,会怎样对付南星?
青鸾思来想去,还是打定主意,在信中告诉了南星竹子的身份,寻找乌恒与细君的女儿,是南星的心愿,竹子既到了他身旁,就该让他知道,至于他能否招架竹子,就看他的修为了。瓒性情纯粹宽和,竹子会欺负他吗?青鸾想了想,决定郑重拜托一下这位小魔头,让她照顾瓒,代行长姐之责,她可会答应?
然后给从嘉写信,就若书房中闲谈时一般,想到什么说什么,写着写着恍惚从嘉枕在她肩头倾听,间或嗯一声作答,不觉写了厚厚一沓,均是离开大昭后所见所闻,每一段经历每一处风物每一个人。火漆封了,方想起没有问及芳菲,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