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我说,既是定了心不能为了遮掩家事埋了祸患,倒不如索性把这事儿往大了办。只拿那马道婆的魇术厉害说事,这样防不胜防的诡术秘技,就说是恐伤国运都说得过去的。咱们只说事关重大,不敢擅作主张,又怕走漏了风声让其同党觉察了,故此越过……”
凤姐话到此处便停住了,贾母眼睛一亮,接了话头道:“就是这个主意了!”
贾政忙道:“老太太的意思是……这事儿……可以上达天听?”
贾母笑道:“方才我还没想到这一层,如今听凤丫头一说,竟是大有可为的。只可惜……”只可惜如今家里也没出个天子近臣,要想把这话递到上头去,还得另费一番心思。
凤姐心里也想到了这一点,如今金陵四家里,要说起天子近臣,头一个就要算王子腾了。贾府既然要寻人透话,贾王史薛四家世代联络有亲,哪里还有比经过王家更妥当的路了?是以也不着急,只等贾母几个拿主意。
因之后都是外头的事了,家里俗务又离不得人,贾母索性让王夫人同凤姐先去了,自己留了贾赦贾政商议。只最后议定的路径却同凤姐想的大大不同,倒是出乎她意料之外。
数日后,乾元殿南书房,皇帝扔了一叠纸给兄弟看着,自己面上也沉得要滴水。信王一边翻看着,一边“嚯!”“哟呵”之类不断,半晌才抬了头问道:“皇兄!这、这事儿不是编的?太邪乎了吧!要真有这样能耐,还整什么兵马,直接上两张符,指谁谁死不都完了!”
皇帝也心疑着呢,便道:“水溶给递上来的,他没事扯这些谎作甚么。”
信王一点头:“哦,是那个软骨头随风倒啊,啧,那这事儿恐怕还真是……真是真的了……也只有这事儿是真的,那小子才会露个整脸递上来卖好。”
皇帝也点头:“应该假不了……怎么办?你说说看。”
信王皱了眉头摸摸下巴:“这是邪术啊!谁知道那里还会有什么古怪!啧啧,不好办,不好办。”
皇帝不动声色:“先弄清楚到底有这能耐的是几个人,把人都扣在手里,旁的嘛,漏些就漏些。也算个意外之喜,没像样的饵料也引不出大鱼来。”
信王一听这意思是要交给自己去办了,虽有些心里打鼓,又觉着刺激的很,笑道:“放心,我给他们都整一窝去,谁也别眼馋。省的到时候换着花样来打听,不够烦的。”
过得几日,东安、北静两位郡王带了一路人马把个药王庙团团围了,里头人还没弄清楚怎么回事儿呢,这里早就该拿的拿,该抄的抄,连人带物都带去刑部了。
一时四方云动,各条路子上都通了关系想探探里头的风向,更有甚者,拿了令牌想进大牢里探监去,自然是被挡驾了。隔一日,这刑部内外的闹剧笑话就都落到了几张薄薄纸片上,由一名老太监呈递上了龙书案。
连着妙云观里也都惊动了,苍朴道人大约听了事情,尤其听说是魇镇谋害、青面纸人等话,心里就扑通通直跳。这眼见着是自家那个师弟的手笔,只是不晓得怎么会露了行迹。想必是人亡功散,才走漏了风声。
耳听得牵连其中的高门贵族越来越多,苍朴道人心里也越发不安了。那事儿说起来真同他没有干系,只事到如今,若是有人发觉那做法魇镇之人就是他的同门师弟,哪个会信他是一无所知的?那要寻仇的寻仇,还有无冤无仇的恐怕也要惦记这点子能耐了。他岂不是有苦难言?那魔道也不是谁都能修的,自家师弟也算天赋异禀,若还换了自己,恐怕没炼出一块魂石来就早遭了反噬了。
好在这事关神魔,满京城的庵庙道观没有不闻风而动的,他就算如何打探,也不算显眼。还有几处连日作法摆祭坛给天下消灾解祸的呢!他若还那般八风不动,恐怕反倒引人起疑。是以这几日,连这位素来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妙云观观主都开始同刑部的人亲近走动了。
刑部那里热闹非凡,正主却不在那里。因虑着邪术厉害,在逮住了马道婆后,就往她身上贴了五六张黄符。到底有用没有也说不好,好歹总比什么都不做看着踏实些。之后虚晃一枪,往刑部绕了一圈,一通刑讯后却把人押至清虚观关了起来。却是要借此处神机仙力来镇一镇这邪魔外道的意思。
说起来也是他们太看得起马道婆了。当日摄魂又不是她的本事,全托了魔岩侍者转世来的魔道人的力气,她不过是个打杂跑腿的。魇镇凤姐宝玉时,因施法被李纨所破,魔道人都没来得及交代一声就带了随侍的小僮避走深林,好在那时候她因屡次立功,已经换了本邪道功法,见寻不着主子了,便自行修炼着。
后来魔道人死在贾兰之手,她手里的那盏青焰戳灯再也点不着了,她又跑了两回从前那处荒僻庙宇,不见人迹,也只好死了心。此后都是凭从前学会的那点本事混口饭吃。不过是借些药石咒术,弄些浅薄邪物,顶多扰乱扰乱人心夜眠,要想如同从前般摄人魂魄却是不能了。
只当年闯出来的名头还在,虽是小打小闹也不少得银钱。日子正过得滋润呢,哪想到天降如此大祸。她自己做过的事自己知道,只她伸手害过的人多半也没命在这世上了,余者同自己勾结的更没有把自己供出来的道理。思来想去实在不晓得到底是怎么栽的。
关押她的几人原还以为她有多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