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姐一听张华两字,捏在袖子里的手指都打起颤来,心里恨不得立时把旺儿叫来打死!直眼前的事情还得应付过去,听了这话赶紧跪倒在地,只哭冤枉,全道是没有的事。王夫人见之不忍,搂了她在怀里劝慰几句,又对邢夫人道:“到底空口无凭,白说这些作甚么!嫂子也消消气,当心别上了人家的当。”
邢夫人气笑了道:“上当?我是上了半辈子自家人的当了!”
见凤姐只哭着喊冤,又有诸事,只一件不认,便怒道:“好,好,好!我是收服不了你了!也罢,等琏儿回来让他自己看看,这是娶了一个怎么样的好媳妇!”
凤姐身子虚弱,哭晕了过去,王夫人赶紧一叠声的叫人来扶了回去,自己也没意思再多坐,便看着送到了屋里,又叮嘱平儿几句,才回自己那里去了。到了屋里,立时让人叫了周瑞家的进来,嘱咐了一番,让他往王子腾家去一趟,周瑞家的领了话赶紧去了。
这里平儿见凤姐头发散乱,满面泪痕,便问丰儿。丰儿在外头站着,也听不真,只知道是邢夫人骂凤姐什么,凤姐才如此。
两人正说着话,凤姐睁开了眼来,喘着气道:“扶我起来洗把脸,给我把旺儿家的叫来。”
平儿便出去叫人,丰儿在这里服侍凤姐重新梳妆了。
一时旺儿家的来了,见了凤姐只觉哪里不对,看凤姐那眼神直要吃人一般,忙问道:“奶奶这是怎么了?”
凤姐咬牙道:“托你的福!”
旺儿家的面色一僵,喃喃不知该如何答话,就听凤姐忽然问道:“我问你,那张华到底死没死?!”
旺儿家的一哆嗦立时跪下了,凤姐一看便知道这事不对。阴了脸点头笑道:“好,好,好!好个奴才!原是我这当主子心狠手辣,倒没想到养出你们一家菩萨心肠的奴才来!好得很呐!”
旺儿家知道旺儿当日放了张华父子,另编了个谎话哄过凤姐之事,方才一下子没撑住给跪下了,这时候一听凤姐这么说话,她又是知道凤姐的性子的,哪里还敢认,赶紧道:“奶奶,那张华父子实在是死了的!再没有错!当日他们一个被人劫了财,另一个吓死了,都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凤姐敛了神色,问道:“当真?”
旺儿家的赶紧点头连连。
凤姐不言不语了一会儿,才缓了声道:“起来吧!我也是听着了点风声,心里不踏实,才问你一句。你们跟了我这许多年了,是我最倚重之人,想来也不会骗我的。”
旺儿家使劲绷着抖个不停的腿肚子,嘴里叠声答应表忠。
凤姐似是疲累,又问了两句旁的话,就让她去了。
待人走了,平儿问凤姐道:“奶奶信她的话?”
凤姐看她一眼:“你信不信?”
平儿皱眉道:“我想着他们是没那么大胆子来骗奶奶,可心里又总是不太踏实似的。”
当天晚上,忽然彩霞来了,一脸惊魂未定之色。
平儿忙让了进来,彩霞却道:“二奶奶可睡了没有?我有要紧的事。”
平儿忽然想起白天旺儿家的来过,忙道:“你等等,我去看看。”彩霞点头,站在一边等话。
平儿便进里屋去,凤姐卸了钗环,正在灯下想事,听说彩霞来了,略一皱眉,便让平儿领人进来,又特叮嘱别惊动了旁人。
彩霞一进来,见着凤姐就跪下了。
凤姐还未开口,她已顾自说道:“二奶奶,大事不好了。我方才查夜回来,见我公婆屋里灯还亮着,又有生人的声音,便留意听了两句。却是大太太跟前的哪个婆子,正在说什么证人、证据的话。还说有借据账本之类,只要我公婆肯出首作证指控二奶奶,到时候自然有他们的好处。我公婆的意思……好像、好像……好像要答应人家……”
平儿大怒,正要开口骂,却被凤姐一个眼神止住了。
凤姐看着彩霞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不跟着他们另投了高枝去,反跑我这里来做什么?我如今连个管事的权力都没了,可没什么好处给你。”
彩霞摇着头道:“我公婆的脾性我知道,他们眼里只一个利字,认准了有好处的事,谁劝了也不会听。那大老爷自己身上就不干净,那大理寺的官差三不五日的来寻管家管事们问话说事,这哪里是靠得住的山?
且我们家本是奶奶的陪房,这个时候为了鼻尖上一点好处,跟着往奶奶身上泼脏水,就算留了下来,往后又哪里有脸同人来往?这话若传了出去,只怕连子孙后代都得连累了!我没本事拦着他们,只好来告诉奶奶。请奶奶救命。”
凤姐想了半日,忽笑道:“救命倒是可以,只你想我救哪个的命?”
彩霞一愣,看着凤姐一脸茫然。
凤姐忽道:“旺儿家的小子也不是个好的,你不过是他家的媳妇,又不是他家的闺女,何必为了他们搭上自己?你今日的功劳我记下了。一会儿你回去收拾点东西,便往外头哪家姐妹亲戚家里躲上几日。到时候……自然有你的好处。”
彩霞仍是一脸不明,只看了凤姐一会儿,忽然下了决心似的磕头道:“彩霞谢奶奶救命之恩!”
凤姐点头:“快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 佳节前后偏都是这种情节,还真是煞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