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黄威这人在底层官场混迹了一辈子,人情练达,狡诈多智。在得到布政使提携得了考题之后,立即找作题好手将文章做好,背熟。
不得不说,他找的那个拐子的文章作得极好。但问题是,科举考试这种事情不确定因素实在太多,你的文章做得再好,若是不对了考官的胃口。尤其是同考官的胃口,只怕分房阅卷的第一关就会被人刷下来。
实际上,这第一关才是乡试最要紧的,分房同考官一言而决,直接可以定你生死。只要过了这一关,到了转桌的时候,因为被初步筛选出来的卷子需要所有考官过目,各人的口味千差万别。只要你八股文写得好,一两人的意见并不能左右你的命运。
想到这里,黄威觉得心中还是不稳妥,还是得做做同考官的工作为好。
他以前不过是小小一个县主薄,还上不了陕西官场这个台盘。也不敢去打搅高凌汉,人家堂堂封疆大吏,能够让你偷得考题已是格外开恩。如果你再叫人家去帮你联络同考官,只怕布政使立即就会把他打将出去。
想来想去,自己认识的,能够说上话的却只有杜生辉一人。
于是,黄威就将家中的能够活动的钱都取了出来,上下打点。杜鹃生辉的长随们每人二百两,林师爷三百,杜生辉五百。
只有同林师爷留下了“乎”字的关节,那是因为黄威找的那个枪手作文的时候有个特别,但凡遇到疑问句的时候,都喜欢在句子末尾用一个乎字。并不像其他人,可以用“乎”也可以用“邪”、“焉”和“耶。”
比如《子在川上曰》这篇文章中的几个句子,“以逮数百世后之人,见有异乎?”“自生初见之忽终老焉,所见存乎?”“何必往者之已定,而来者之未定乎?”
反正通篇都是“乎”字,有强烈的个人色彩,一看就知道是谁的卷子。
听林师爷这么说,杜生辉心中突然有些不快:“你们倒是早有准备啊!”
林师爷笑了笑:“功名之事何等要紧,黄主薄心思慎密。”
杜知县:“先前去贡院抽签分房,本官抽的是黄字号签。考生进场之后,要领个座号,谁也不知道黄威究竟去几号考棚,卷子也未必能落到我手里。虽有心看顾,却未必能够碰着他的卷子。”
确实如此,考生明日进场的时候,虽然是按照地域上前过检搜身入场,可座位号却是随机的,你也不知道自己最后究竟被分在哪个考棚里。
林师爷道:“县尊只需应下来就是了,黄主薄说了,就算不能分到你这一房,他也有信心靠着真本事得同考官荐卷。转桌的时候,如是碰到他的卷子,县尊多画个圈儿,再替他多说说好话就是了。”
杜知县没有一扬:“怎么,黄主薄还找其他同考官走过门子?”他心中却是有些不快起来,科场舞弊一事可是不得了的。知道的人多了,后患也多。
况且,黄威求到自己头上来也就罢了,还去找别人,是不是瞧不起我杜生辉?
官场上有个大忌,你托人办事,只紧着找一个人就是。一旦请托上门,就不能再去走别的门路。否则,不但得罪人,说不好插手的人多了,桨多打烂船,大家一起麻烦。
林师爷忙说:“不是,县尊却是误会了。黄主薄的意思是,就算不能分到你那一房中,他也有信心将卷子做好,凭真本事过了荐卷一关。万不得已到了那一步,转桌的时候看请多多美言。”
看玩笑,为了走杜知县的门子,黄威已经拿出了一千多两银子,这还是看到大家在一个衙门共事的情分上。如果去其他同考官那里托情,少不了二千两。十八房房师都走下来,他黄威有这个财力吗?
千里做官只为财,黄威真有这么多钱,还去当什么官呀,在家中做个富家翁不好吗?
杜知县这才知道自己误会了,心中突然有点惊讶:“这个黄威的文章作得好吗,这么有信心?本官以前还从来没有听人说过,若真如此,他怎么中秀才以后再没去参加过乡试?”
林师爷苦笑:“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或许是黄威深藏不露,以前无意功名吧。”这个道理有点牵强,他也是糊涂了。
杜知县:“也罢,就这样吧!”
说妥此事情,杜知县将信写就,吃过午饭睡了一觉,又在书屋里坐了半天。等到黄昏时分,就去布政使司衙门同高凌汉和一众同考官、外帘官汇合,声势浩大地进了贡院。
天色渐渐地黑下来,里面一阵炮响,就有人喊:“钦差大宗师有令,封闭贡院啦!”
贡院大门缓缓关上,也就是说,从此开始,众官要在里面呆将近一个月,不到放榜那日不能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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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钦差大宗师有令,封闭贡院啦!”
一声接一声,如同接力一般,呐喊声在贡院里回荡。
此刻,在奎宿堂中,一个文吏模样的人领着几个工匠跪在李祯和舒日长的面前,磕了一个头:“钦差大宗师,刻题的工匠已经聚齐,还请大宗师们示下。”
奎宿堂是两个主考官平日里起居之所,天已经黑下去了,两个大宗师已经在里面看了半天书。舒日长也还罢了,李祯年纪实在太大,看不了两页,脑袋就如同鸡啄米一般点个不停。
听到那文吏的话,猛地惊醒过来,看了看眼前的情形,觉得不算什么大事,又迷瞪了过去。
舒日长:“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