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装的东西多了,每样东西的价值自然就会下降。
——其实这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高千穗玉江和各式权臣斗了十几年,仙术基本没学,打开蚀这样可以跨行两界的技能必然是不会的,说实话,按照十二国王退位之后一年之内必死的尿性,高千穗玉江要不是确定自己仙籍尚在,估么着她差不多已经开始准备后事了。
想到这里,不自觉的又开始想起自己的麒麟。
谅晓啊……
谅晓对她来说……其实也是很重要的人呐。
只是很重要,但不是喜欢。
为什么?
其实高千穗玉江对徇麒的感觉不能用喜欢来解释。
她们关系的起始是一个并不具备唯一性的契约,而契约,才是维系这段关系的重点。
王与麒麟一体两面同生共死,玉江一开始是为什么会对徇麒产生感情,她自己很清楚。
——因为他很有价值。
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就是徇麒一开始在玉江脑子里的全部印象。
和朝日奈家双胞胎那个【投胎技能颇高的麻烦精】标签差不多是一个水准。
麒麟选王便是以生国相付,同麒麟结契便可作一国之君,一国之君便是地仙之首,不失道,便是长生不老的仙人。
某种意义上来说,谅晓确实是个很有钱的对象。
还是那句话,天帝保障麒麟的权威,麒麟保障王的权威,没有谅晓就不会有徇王玉江。
她抽了一辈子的烂签,总要不断的努力努力再努力,想要的东西都要去拼才会有。
而谅晓是她的第一个好运气,一步登天的保证。
第一个总是特别的。
麒麟与王特殊的关系和共生方式,注定了谅晓面对玉江时的毫无保留和无限制包容,舜国那个六代培养出来的惯性,更加注定了这段不具备唯一性契约的保障力度。
徇麒谅晓——是会陪伴她迎来死亡的人。
对高千穗玉江来说,这种认知,是需要漫长的时光来慢慢写进脑海里的。
整整十五年,算起来,谅晓和她相处的时间,其实比后妈要长的多。
高千穗玉江每天起床就会见到谅晓,上朝时一起,用膳时一起,处理政务时一起,赏花踏景时一起。
哪怕洗澡沐浴也从不避讳,甚至于谅晓拿怕黑当借口,他们晚上干脆就是一起睡的。
谅晓是朝堂上站她左侧的副手、是心情郁结时把手言欢的挚友、是面对群臣时的同盟者、是安抚她所有烦人脾气的父亲。
同样,他是在她怀中撒娇哭泣的儿子,亦是她要背负着前行万里的同行者。
所以十五年后,玉江给了她一个名字。
徇麒是徇麒,谅晓是谅晓。
每一代舍身木结出的卵果都有一个徇麒,但她只有一个谅晓。
——那是她的私人财产,谁动谁就得死。
这么想来……谅晓在她心里的价值,也许比她想象中还要再高一点呢。
耳边的吵闹声不知何时停下了,高千穗玉江反正也睡不着,干脆穿了衣服起来。
奇了怪了,那些家伙一般都能吵到清晨,不被太阳闪到眼睛是不会罢休的。
高千穗玉江隔着窗户看向露台,那些鬼怪们依旧保持着团团坐的姿势,可是那个大圆圈的中心,却不是需要挨个坦白自己死亡经历的新鬼了。
那里趴着一匹白马。
月光下发着光一样的生物,浅金色的毛发带着些模糊的质感,他用一种非常舒展但别扭的姿势趴伏在那个大圆圈的中心,就是那个新人王争取的灵气最充沛的地方。
那里的灵气,全是高千穗玉江的味道。
玉江站在窗口,她的视力足够她看清二十米外发生的一切。
那匹白马的额上生了一只角。
——那是一只麒麟。
一只除了依旧不减的光晕,完全看不出任何属于仁兽的风貌。
它虚弱、纤瘦、骨骼嶙峋、眼神无光。
这是一只甚至连毛发都不完全的麒麟。
这样的形态玉江曾经看过很多年——在它还是分丰神俊秀的时候。
那是谅晓。
隔着二十米的距离,玉江就这样看着他像是一批普通的马,用一种几乎算是丑陋的姿态,一遍一遍的试图站起来,然后因为缺乏气力而倒下;看着他虚弱的用额上的角,硬是顶着天台的水泥地面,支撑着他可以昂着头颅再次站起来。
玉江看着他摔了三遍,非常巨大的响声,非常丑陋的姿态,几乎可以说是狼狈的样貌。
但是她依旧没有动。
谅晓落通过蚀落在露台的时候就知道她在这里,玉江拉开窗帘之后,这段距离见几乎再无遮挡,但谅晓依旧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他的眼睛里蒙了一层厚厚的翳,但当谅晓看过来的时候,玉江从那双眼睛里,看到了他的坚持。
我是来找您的啊……
会让您遇到危险,全部都是我的错。
我一定会找到您的。
所以我的君王,只需要站在那里等着就好了。
哪怕那么丑陋,那么虚弱,那么痛苦。
您也只需要站在那里等着我就好了啊。
于是玉江真的一步也没有动。
她奇异的发现,原来我已经这么了解这个人了啊……了解到了,哪怕并不能看到他的眼睛,也可以知道他在想什么的程度。
徇麒确实非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