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
商队寻了一处适合扎营的地方作为今夜停歇的地点,有经验的老手四下巡逻后便确定了安营扎寨的位置,大家纷纷卸下身上的行囊,开始准备晚饭。
沙漠中的晚饭非常简单,由于水源稀缺,因此多是干粮,最多煮一锅面糊,就着风干的手撕牛肉便是最为丰盛的晚餐。而我们一行五人物资匮乏,只能啃干粮充饥。而我也借机揣了两个窝窝往鹰泊那边凑去。只见他一个人缩在角落里,背靠着一匹铜墙般的老骆驼,将砍刀竖在身侧,低头沉思。
鹰泊见我过去,便警觉地握起拳头,那双凶狠的眼眸上下打量着我。
我嘿嘿一笑,蹲在了鹰泊的身旁。一边嚼着嘴里的窝窝,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天来。
“话说……你身手不错嘛。”说着,我瞥了一眼那未开刃的砍刀。
鹰泊见我没有恶意,便盯着我手中的窝头吞了口口水,没说话,只是轻轻眨了眨眼睛。我见状,立即将手中的另一个窝头递给他,他毫不客气地一把接过,狼吞虎咽瞬间将窝头消灭,还心有不甘地看着我嘴边的半个。我有些尴尬,只好将自己的半个也默默递了过去。
鹰泊舒畅地打了个饱嗝,随即伸出他粗壮的手臂伸了个懒腰,心满意足地回应我:“在沙漠里混日子,没点身手怎么自保?多谢了,大兄弟。”
我摆摆手苦笑:“不必,你昨夜还救了我,就当是还礼吧。”
鹰泊伸懒腰的动作有些大,身子一歪,腰间的盘缠不慎掉落,趁着篝火的光芒,我十分眼尖地看到了那鼓囊囊的钱袋,随即偷笑,决定好好同这个外表放荡不羁却深藏不露的流浪汉聊一聊。
“其实吧,我还是有事想要和你打听。”我端着手在他旁边坐下,他也十分热心地挪了挪身子,给我让出一个位置。
鹰泊听我这么说,粗糙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疑惑:“怎么?”
“是这样……实不相瞒,我这个人吧,看我打扮你也能看出来,平日里都是靠画符驱鬼的手艺来吃饭。如果……我是说如果啊,你要是有什么困难的话,可以给我说说,指不定我没准能帮上你呢?”我试探地问道。
鹰泊迷惑不解地挠挠头,那蓬乱的头发似乎是能挠出虱子来一般:“大兄弟,你什么意思?”
我急忙赔笑:“我若是说的不对,你也不要在意哈。”
鹰泊恍然大悟:“哦,敢情你是江湖骗子啊?怎么,我是印堂发黑了,还是头顶有不祥之光?”
我脸一黑:“我不是那个意思……”
鹰泊无所谓地摆摆手:“没用的,就我这样,哪有什么鬼怪能近得了我的身?大兄弟,你还是找其他人忽悠吧。”
我无奈地笑笑。看来,这个鹰泊早已沉溺在噩梦中,无法清晰地辨别事实与梦境,而将梦境中出现的莲蛇当做真实的怪物来对待。
“你误会了,”我急忙解释,“我的意思是,沙海莲蛇。”
鹰泊似乎被我吸引了注意,回头看我。
“既然你坚持认为沙海莲蛇是能够蛊惑人心的妖魔,那么降妖除魔本来就是我的职责,你既和莲蛇交过手,那么也想请你给我详细说说,关于那东西的细节。”我不紧不慢,顺着鹰泊之前的话说道。
鹰泊有些奇怪地上下打量着我,随即发出了轻蔑的笑:“大兄弟,就你这小身板,还想和莲蛇……哈哈哈,对不住!我没那个意思……哈哈哈……”
我简直想抬手抽他两个大嘴巴子,可是为了赚上一笔路费,我不得不咬紧嘴赔着笑,等鹰泊笑够了,我才松了口气,抬手从怀中摸出一张事先画好的符咒。
“这个你拿着,如果身体有什么不适,就来队伍后面找我。”我起身恭敬地朝鹰泊笑笑,转身离开。
那个符咒叫清觉符,是师父曾经教我画的。之前也曾遇到过这样无法辨别梦境与现实的执拗病人,愣是不信自己会做噩梦,那些可怕的事情都是所谓的“亲身经历”。遇到这样不配合的病人,师父便会画一张清觉符塞在那人怀里,等他再度睡下进入噩梦,受符咒影响,便能清晰地认识到自己身处梦境,这样一来,才便于接下来清除噩梦的行动。
所以想要从鹰泊身上赚到路费,第一步就是要让他相信,自己是真的被噩梦缠身。
回到队伍尽头,嬴萱已经收拾好了被褥让灵琚先行睡下。雁南归站在远处张望巡视,文溪和尚升起篝火,正在归置我们的行囊。见我回来,嬴萱便撞了撞我的肩膀低声问道:“怎么样?有得赚吗?”
我点头:“他身上的确有钱,但却不舍得买些路途中所用的干粮,再加上他那邋里邋遢的打扮,看样子肯定是个吝啬鬼。所以想要从他那里赚点路费,估计不是件容易的事。”
“不过呢?”文溪和尚笑着继续手中的动作,甚至没有抬头看我,“听你的语气,似乎是已经找到突破口了?”
我得意地笑笑:“那是自然,肯定要先让他心服口服。”
天上的繁星轮番升起,如同泼洒在墨汁中的碎银。商队行了一天的路程,此时都已经尽早睡下。我侧躺在文溪和尚身边盯着眼前攒动的篝火,在这安静的黑夜中放飞思绪。嬴萱似乎没有睡意,坐在篝火旁悉心梳理自己的长发。黑发在篝火的映衬下宛如夜幕的流苏,在绵延的沙海中飘飞。
夜深人静,热闹的商队逐渐冷却,安静的有一丝诡异。
突然闯入耳畔的脚步声提醒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