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得耀眼的天幕宛如精织的毛毯,缀着金丝银线的玉盘和细碎的粉钻,沙漠中原本热闹的商队早已沉沉睡去,在闪烁篝火的映衬下,鹰泊那饱经风霜的粗糙脸颊上似乎涌出了某种悲伤的情绪,就连那无时无刻不散发着杀气的大砍刀也显得有些温柔。我和嬴萱面面相觑,就连刚刚坐起身的文溪和尚也都愣住。
“其实……我一直以为这是老天给我的报应和惩罚,却没想到,这些竟然都只是梦境。”
鹰泊背靠砍刀坐下,缓缓道来了一个伤感的故事。
鹰泊曾有一位挚友名叫忍冬,二人从小便生是发小。那时候大人们都去跑商,通常是几个月不着家,两人便吃睡都在一起,到后来更以兄弟相称。鹰泊自小习武,一身的江湖野性,靠着过人的身手和浑身的腱子肉,跟着父辈在沙漠中摸爬,还未成年便成为了一名专门看护珍贵货品的守卫;而忍冬的性格与鹰泊正好相反,忍冬生性疏阔,不爱与他人打交道,喜欢独自钻研一些兵器,于是在镇子上开了家兵器铺子,整日钻在院子里面铸造各式刀具。
忍冬经常会打造出一些顺手好用的武器送给鹰泊,让他在行商途中用以对付突发的劫掠。两人的关系随着时间的沉淀不减反增,直到后来偶然发生的一件事,才改变了两人的命运。
鹰泊在某一次行商途中偶然获得了一张古老的铸造图纸,他自知好友喜欢钻研这些,于是高价收下转头赠给了忍冬。忍冬收下图纸后,人就变得和平时不大一样,本就不爱与人交往,从那之后,就连鹰泊都很少能见到他。忍冬似乎一门心思都放在了那张兵器图纸上,只见他忙前忙后张罗着各种铁浆乌金,似乎要将那图纸上的兵器给打造出来。
鹰泊说道此叹了口气,回身看了看那柄没有开刃的砍刀:“那图纸上记载的东西,就是这把砍刀。”
我点点头:“找你这么说,那忍冬之后将砍刀顺利铸造出来并且送给了你?”
谁知鹰泊却摇了摇头,粗糙的大手抚过刀刃:“这把刀,根本就没有铸造完成。”
忍冬将自己关在铺子里没日没夜地打造生铁,做出无数个模子都不满意,较起劲来的时候,更是几天几夜废寝忘食,整个人的精神状态都像是着了魔般神神叨叨,凹陷的眼圈和肌瘦的黄脸,让他看上去如同是大病一场。
鹰,可谁知道忍冬却像是痴傻般,神秘地拉着鹰泊在他耳边说道,他誓要铸造出一柄世上绝无仅有的好刀。
“当时我就觉得不对劲,于是晚上趁着忍冬睡下,我就偷偷到他房间里去查看,谁知道我刚一进门,就闻到那熔炉后面散发着阵阵恶臭,我绕到后面一看,那里竟然有一大堆死人骨!”鹰泊说到这里,眼神中闪烁出悔意。
文溪和尚听到鹰泊这么说,像是恍然大悟般倒抽一口凉气:“你的朋友……不会是在铸血刃吧?”
鹰泊瞪大了双眼,点头。
“什么?血刃是什么?”一旁听故事的嬴萱不耐烦地催促道。
文溪和尚双眉一沉,严肃地说道:“血刃顾名思义就是以人的精血来铸造兵器,这样锻造出的刀具便有了死人的阴气,杀气十足,而且,用血刃杀的人越多,这把刀就越凶。”说罢,文溪转脸看了看鹰泊背后的砍刀,担忧地递给我一个眼神。
我也有些心悸,只能用眼神催促鹰泊继续说下去。
“是,忍冬的确是在用人的鲜血来锻造这把刀,可是,那些熔炉后面的死人骨……我……”鹰泊十分痛心地说道,“那些可都是活生生的人命啊!大兄弟,虽然我自小就在刀尖上讨生活,可忍冬不一样!他平日里连一只蚂蚁都不肯踩死,你说说,他怎么就着了魔非要铸造这么一把凶刀,还出手害了无辜人的性命?”
面对鹰泊的质疑,我没有答案。人心本就复杂,表面看上去温润的人,内心究竟是何种扭曲谁也说不准,就如同那白衣飘飘书生模样的申应离,却是那般黑心残忍的鬼豹族族长。
“我当时就吓着了,一冲动转脸就把忍冬给叫醒,我就想让他给我解释解释,这到底是怎么个一回事……”鹰泊继续说道。
忍冬被吵醒后,一改平日,而是像中了邪般开始给鹰泊讲述自己将要锻造出的这把旷世奇刀。忍冬的双眼中充斥着贪婪与空虚,急功近利的模样让鹰泊几乎不认得自己最要好的兄弟。据忍冬所说,那张古老图纸上记载的,正是“血刃”这种凶刀,以七七四十九条人命的鲜血进行锻造,便可得出天下第一的旷世神器。
“四十八条人命……你们说,要不是我当初脑子一热把那什么鬼图纸送给忍冬,他也不至于……”鹰泊说着,陷入了深深的自责,将头埋在双膝之间,壮硕的汉子此时却像个受伤的雏鹰,无助地在黑夜中盘桓。
我们三人面面相觑,文溪和尚却提出了疑问:“四十八条?”
鹰泊叹了口气:“是,还差一条,而那最后一条人命,就是忍冬他自己。”
据鹰泊所说,忍冬在被拆穿阴谋之后,便将自己的计划对鹰泊和盘托出,并指着一旁尚未开刃的砍刀许诺,只要再杀一人,这把血刃便可铸造完成,成为杀人不眨眼的第一利器。
“所以……忍冬为了铸成这把刀,自杀了?”嬴萱听得津津有味,在一旁猜测到。
我掐了掐这个死女人的后背示意她不要乱讲话,她却毫不在意地继续追问。
鹰泊痛苦地闭上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