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旁边目瞪口呆,不知二人所云的虎子,又看了看躺在床上的朱家夫妇,突兀地问道:“爹爹,你有那御赐金令,为何不早些拿出来,非要等到事情闹到快不可收拾?若不是我要挨了杖子,你就要眼睁睁地看着朱叔叔死于非命?”
黄裕哪还有心思想这些事情,随口回答道:“为父做事自然有为父的道理。”
“道理?恕孩儿不敬,爹爹早年教泉儿忠义为先的道理,泉儿今日并没有在您身上看到,就算是患了天绝脉又如何?难道患了天绝脉就不论忠义,惶惶度日吗?”黄泉有些生气,言语间一反往常乖巧,竟是开始质问。
“你不知这其中缘由,又哪里知道这其中难处,徐门主今日说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他只说对了一半,人只要活着,多是身不由己。”黄裕苦笑道,并没在意。
黄泉突然觉得有些悲哀:“孩儿一直觉得您很陌生,今日觉得您更陌生了。”
黄裕不再搭理他,只是叮嘱一旁的虎子要细心照顾朱家夫妇,便抬脚回家。
黄泉跟在后面,低头在想事情,他年岁虽小,可并不代表他不懂世事,他不似虎子,打他记事起,就知道自己的娘亲早已去世,父亲却处处瞒他,哪怕连娘亲的死因都不与他说,可这十几年,每每逢年过节,别人家都有亲戚来往,自己家别说亲戚来往,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有哪些亲戚,这便逼着他从小就开始思考一些事情,逼着他的心智与同龄人不符。
回到家中,离晌午还早,黄泉拾起早上读到一半的书,拍了拍上面的灰尘,恭敬地递给黄裕。
黄裕有些好笑的看着他,也不接,明知故问道:“你这是为何?”
黄泉认真道:“泉儿不想做书生。”
“你真的决定要习武?”黄裕正色问道。
黄泉没有回答,却是反问道:“那爹爹为何想让孩儿习武?”随后他不等黄裕回答,接着说道:“孩儿四岁时爹爹便教我认字,五岁便让我自行阅读书籍,三年九十九卷,只是近些年才让我读些道德经等修身养性的书,许是爹爹将我想的太过于愚笨,不知二者区别,可孩儿知道,那九十九卷皆是不同于道德经等佛道典籍的。”
“况且如今看来,爹爹都是在为今日做准备,爹爹既然怕我和您一样,就别怕泉儿吃苦,泉儿想掌控自己的命运,如果泉儿真的成功了,也可以帮助爹爹,请爹爹成全。”
黄裕沉默不言。
黄泉看了看父亲,又接着说:“孩儿知道您不是普通人,娘亲也不是,娘亲不让您告诉我她的死因,甚至不让我与你们的旧人有接触,泉儿不是傻子,这其中的秘密,你们越是要瞒着我,我越是想知道,越是不与我知晓,越是惊天动地,可父亲独自承担难道不觉得累,不然怎么每次星夜您都要独自起身喝上一壶酒?孩儿不想做糊涂人,父亲看了我十余年,又怎会不知道?这些父亲不与我说,孩儿便自己去揭开,孩儿只是想替父亲分担一些,可父亲既然常把百无一用是书生挂在嘴边,那孩儿便要做个武夫,兴许会有些用。”
黄裕听言,突然感觉有些心酸,他转过身去,不让黄泉看到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忍住梗咽,道:“不与你说确实是为父的不对,可何尝不是为了你好。”
黄泉没有注意到父亲的异状,急切得还想说些什么,可黄裕却是走开,开始收拾些衣物。黄泉见状,惊疑:“不是说月后再走吗?”
“我既然破例亮出了御赐金令,很多人恐怕就要得到消息,此时不走,到时人找上门来,我们如何能走。不严惩那些人也是这个道理,动静小一点,他们来的便慢一些。”
“那我们到哪里去?”
黄裕转过身来,已换上一副笑脸,骂道:“臭小子翅膀硬了,我管不住,换仲尼管去。”
黄泉心头一惊:“天不生仲尼?”
黄裕微笑:“万古如长夜。”
黄泉朝着父亲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长跪不起。
……
晌午十分,黄裕带着黄泉去给虎子家送饭,正巧赶上虎子他娘苏醒过来,虎子他娘听虎子添油加醋的述说早上黄家父子如何拯救她一家子后,就要下床谢恩,黄裕哪里能由得她,连道不可,之后说了自己明日就要离开的消息。
虎子他娘倒是理解,道:“黄先生不是普通人,这座山城定是留不住你,只是以后要常回来看看,也好让我们报恩,只是大勇这个样子,恐怕没法亲自跟你道别了。”
“嫂子说的是哪里话,此事老弟我本来就有些愧疚之意,你如此谢我,我这心里更不是滋味,朱大哥把我当作兄弟,又哪里来的报恩一说。”黄裕道。
虎子他娘听完却只是哭泣,心想不知作了什么孽才遇此横祸,可又不知哪辈子修得的福分才能得此贵人相救。
虎子听完了这个消息却是不乐意,哭丧着脸把黄泉给拉了出去,待走到房门口,才问道:“泉哥儿,你今天是说你生病了?俺咋听不懂呢。”
黄泉苦笑,却是道:”我身体可好着呢,哪能生病,再说了,我们吃喝同样,你身体那么好,还有那么大的力气,我又能差到哪去。”
虎子想了想,觉得还真是这样,道:“泉哥儿说得有理,只是俺也没想到俺居然有那么大的力气!”可随后他不知又想到什么,语气突而生气地问道:“你都说你差不到哪去了,那为啥不帮俺揍那些人?”
“我也想帮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