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西锦便依言去请了太子过来。
太子殿下听说母后要见他,便也兴奋了起来。他已经许久都没有见过母后了。
他去雍和宫也有好多次了,可每次都被守门的宫女请走,说是皇后娘娘卧病在床,生怕给他隔了病气。
这一次,却不知母后为何要主动见他呢?难道是……母后的病有所好转了?
想到这里,太子便愈发兴奋了,父皇最近总是冷着他,若是母后也病倒了,他就无亲无故了重生之田园风光。
岑西锦冷眼旁观着,心里却喟叹不已。
这只怕是皇后娘娘见太子的最后一面了。以后便是天人永隔,阴阳相界,天涯地角,再也不复相见!
“殿下……”,岑西锦停下步子,抚着朱红色的漆栏,忍不住给他提了个醒儿,“您去见皇后娘娘的时候,记得逗娘娘开心些,不要惹娘娘不快。”
太子叉着腰转过身来,嘟着翘翘的小嘴,还不忘狠狠瞪了她一眼:“哼,本宫去见自己的母后,难道还要你一个宫女来教吗!”
这又不是给他讲故事的时候,他自然也没有必要叫她锦姐姐了!
岑西锦此时不愿与之争辩,只能感慨地叹了一口气,她其实很没必要多这个嘴,只是,她怕他将来会后悔。
世上,只有妈妈好,有妈的孩子,才是宝。
这首歌谣在太子殿下身上有着深刻而明显的映照。
岑西锦静立在雍和宫微微倾斜的门檐下,此刻,雪已融了大半。
橘黄色的夕阳下,太子的影子被拉得老长,他穿着精致的鹿皮短靴,划过一地湿漉漉的雪水在仪元殿汉白玉的阶梯上缓慢地前进,看着格外怪诞,也格外悲凉。
皇后交代完事情后变得精神了些,于是便在芸香的搀扶下走下了榻,然后开了箱,左三层右三层地披上自己做女儿时最喜欢的轻纱衣裳,那衣裳,也具是些轻佻娇俏的女儿色。
她心满意足地穿上了许多年都不曾再穿的衣裳,眉眼弯弯地推开暖春阁的菱花窗,外面虽是寒冬,却自有凌寒独放之物,在广袤的天地间浮动着阵阵的幽香。
正当是,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
她并未盘上合正宫皇后规矩的发髻,却像未出阁的闺中少女一般,只让芸香为她梳了个低矮的圆髻,余者便用口中衔着铃铛的铜鸟簪松松地固定起来,行动之时,那叮叮当当串连成曲儿的铃铛身,便更显活泼娇俏。
她的眉眼温柔如水,而且是二月开春之时,青草河畔太阳底下融化的冰水,简单纯净,清澈见底,却又温暖可爱。
芸香正端起一盒牡丹露的胭脂来,她却狡黠一笑,接过牡丹露的胭脂盒,用幺指在胭脂上印了点颜色,然后就对着铜镜将那娇艳的颜色点在了眉心,余下的胭脂,她便随手抛在窗外,抛完了,她还笑嘻嘻地擦了擦手,笑声轻快得像是海岸边渔民家里的风铃。
无须妆扮,自是倾国色。
小轩窗,正梳妆。
太子进来的时候见到的便是这样的美景。
“母后,你好漂亮啊!”他跟个肉呼呼的小团子似的,那圆滚滚的小身板儿很快便往皇后身边粘去。
说罢,他却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母后似乎不太喜欢他说“这个姐姐长得漂亮”“那个姐姐生得好看”之类的话呢独宠后宫!
皇后眉眼疏朗地笑了笑,也不似往日那般责怪于他,只是操着一口绵软清婉的语调点着他鼻子说教起来:“呸!你这甜言蜜语的坏小子,母后当真是拿你没办法咯!记得往后要正经一些,别总是这样轻佻言语,你……你父皇,他不喜欢!”
“知道啦。”太子无辜地眨了眨眼睛,嘴上乖巧地应承着,心里才不是这样想的呢!
皇后见他的神情便知道他心思了,只得摇头失笑起来,说起了另一件事情:“铮儿,在你身边照顾你的宫人,你觉得哪个最得你的心意?”
“宫人?自然是……是芸嬷嬷了。”太子脸蛋红红地耍了个小心眼。
这这话连侍奉在屏风外的芸香听了都不信!
皇后啪一下揪住他的耳朵,笑容明媚张扬,如盛夏时节的骄阳,她笑骂道:“臭小子,你是我生出来的,你眼珠子一转,我就知道你想干什么!我又如何会不知道你的心思呢?!你平日里见到芸儿就如同老鼠见到猫儿似的,哪里会觉得她得你的心意!”
人都说忠言逆耳,就跟那苦药黄连一般,人们都知道良药苦口,所以不得不吃,但是不喜欢吃,却是事实。若人们真心喜欢吃苦药黄连,那才真正有病呢!
芸香此人年纪轻轻地就古板严肃,正是那苦口的黄连。
太子见自己的小伎俩被母后拆穿,羞了一脸之后,便也开始认真地想起来:“最合我心意的,想来也只有陆亭姐姐了。”
陆亭此女的好处,便是主子无论想干什么玩什么,她都眉眼含笑地应承着,并且还一一付诸实践。
皇后斜睨了他一眼,傲娇地冷哼起来:“哼,难道,这个陆亭,生得比母后还漂亮吗?”
她对自己的容貌很有自信。
太子少见皇后这般可爱率性,一下就慌了神,赶忙道:“陆亭的确漂亮,可是母后更美!”
漂亮和美,其实是两种概念。太子年龄还太小,对漂亮与美的感觉还说不出来,但他知道这的的确确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感觉。
“瞧瞧你这抹了蜜的小甜嘴儿!也不知道今后要哄多少小丫头呢!”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