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天黑尽了。兄弟们都不得出去,只得就地睡觉。号房里有马桶,却是掀开便臭气扑鼻,赶紧上了厕所盖上,隔壁的又掀开了。随着大伙儿放水甚至大便,马桶开闭间,味道弥漫开来,混着蜡烛的烟味,彼此的汗味,在几乎密闭的空间内,无比销.魂。阁老家的少爷们哪里享受过此等待遇,纷纷受不了的想吐。但一想起吐出来后的酸腐味道,又齐齐打了个寒战,硬憋着顺了半天气,喉咙都肿了,才没吐。很不幸,最小的庭理庭杨才幼儿园大班的年纪,纯凑热闹的。被杂味一熏,直接就上吐下泻。他们俩是孩子,谁都不指望真能适应。人家是来体验生活的,不是真考试的。出现不好的苗头,直接被家丁抱走了。人走了,留下了直击灵魂的气体,洗涤着陈谦庭树庭珮庭松苗文林并陈恭的四肢百骸。陈谦兄弟五人,齐齐迎着不知哪来的小阴风泪流满面。
哥几个里头,最惨就是陈恭。既不会做饭生火,又不会答题。看着庭理被抱出去,哪里还呆的住。偏他身体底子在被庭芳的操练下无比健壮,比陈谦还能适应考场。想了半日,只得哇哇大哭。那叫一个撕心裂肺,比被福王打板子时还哭的离谱。陈谦对自家.宝贝弟弟简直无奈。只不过陈恭着实年幼,依旧是体验生活小组。真受不了哭了,自然也有人把他领走。号房里瞬间恢复了安静。留下四个大的羡慕嫉妒恨,肚里的酸水都快把胃都泡融了!!
苗文林也很想走,却是不敢。他和庭树同年,庭树不出去,他是万万不敢触霉头的。虽然文化水平不高,但也知道母亲带着他们兄妹寄人篱下不容易。为的就是他能好好读书。跟不上课就努力跟,听不懂就拼命记,写不好就加倍写。故近来被康先生表扬过几次——人笨就要多读书,书中自有黄金屋嘛!可他就一蒙学水平,八股是真心看不懂啊!一个字不能多,一个字不能少,还得抑扬顿挫有韵脚!苗文林想的脑子都打成蝴蝶结了,硬是不知道如何落笔。抓耳挠腮,默念着背下来的范文,完全不知道人家到底怎么能把想写的内容写出来还押韵了的。纠结了一整天,终于死机了。
号房里是不管白天黑夜,亦不管你哪时睡觉哪时写文章的。不过几个人都是认得的兄弟,作息差不多。见旁人灭了火,自己也跟着灭了。睡觉的被子也是一层层的布,又重又不保暖。庭树往下还没开始长,号房的长度倒是能凑活。陈谦却是长高了,就有些睡不开,只得蜷着。辗转反侧,怎么睡都不得劲儿。脑子里还想着考题,腹内打着草稿,更加睡不着。也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地睡着,偏梦见自己不曾答完题,人家就来收卷,惊的一身冷汗翻身而起。大口喘着气,好半晌才发现是做了噩梦。登时无力的靠在床头,鼻子里全是馊味,被呛的轻咳了好几声。人是再也睡不着了。
然而陈谦已经熄了灯,又不会摸黑打火。白日里光线再暗,总能透些许进来。此刻却是伸手不见五指,竟是连火镰放在何处都忘了。漆黑的夜里更适合思考,陈谦双手环腿坐在床头。沉思了好久好久,终于看到了天空露出了一丝鱼肚白。
摸索的找到火镰,打了无数下终于点着了蜡烛。蜡烛摇曳,微弱的光逐渐变的光明。陈谦看着面前几乎空白的卷子,苦笑了一声:“四妹妹,你这个人情哥哥记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