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安琴道:“不用你忙活,她自己不知几箱子好料子。她家四女婿送年礼,衣料论箱子来。不拘什么色儿都有,偏她只肯穿素色的。”又扭头说陈氏,“你看你瘦的那样儿,还不给我多吃些,到了京里头才好穿一品诰命服饰!啧啧,正一品,比咱们娘的都高了!”
陈恭凑趣道:“何止!太傅家的正一品嗳!满朝文武,除了开朝的勋贵,就没有比姑母高的。”
杨安琴指着小儿子道:“你就是你四姐姐的亲弟弟!什么都向着她!既如此,还不快去点礼,她有喜事儿,按理咱们家该送礼的。”
热闹中,陈氏族人果然来了,虽大家心里都觉得难以置信,然庭芳本就是本朝头一个异姓郡主,此刻再封太傅,也不觉得多难接受。只是先前封了郡主,与陈家无干,陈氏倒要朝女儿磕头,除了口头上的体面,再无旁的。现却是实打实的诰命,众人都快羡慕出.血来!就有人道:“我今日方知,原来女孩儿读书识字,也是有大造化的!从明日起,我们家的姐儿统统撵去识字!”
“哎哟,现识字也未必来得及。便是男孩儿,能做一品的有几人?”又有一个太太道,“我家那个也是十年寒窗,如今连童生都不是呢!咱们可没有大姑太太的八字。依我说,我们四表姑娘,就是神仙下凡!不然哪有那样大的造化!”
又有人问:“咦?大姑太太呢?”
杨安琴笑着解释:“她回房换衣裳去了。”
族里一位长辈道:“是要换衣裳,伯行媳妇你快预备拜垫,只怕大姑太太出来,晚辈们要同她磕头贺喜哩。”
陈家本就是聚族而居,族里的人越来越多,陈谦等被指使的团团转。又有族中兄弟知道他们兄弟两个同太傅一处做过同学,都好奇的问太傅什么模样。陈恭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摆起了龙门阵,唾沫横飞的道:“我家四姐姐从小就不凡!九岁上头就出了书,连圣上都赞的。不独算学工事,琴棋书画都会!人更漂亮,将来你们进京赶考,我带你们去瞧!”
陈伯行款待了传旨官回来,就见到这副情景。脸色还没摆出来,族里的兄弟子侄一窝蜂的拥住他道喜,都要讨喜酒喝。
就在此时,外头高声来报:“姑太太!秦王妃并仪宾姑爷的礼一处到了。”
一队齐齐整整的兵丁抬着箱笼鱼贯而入,陈氏换了衣裳出来,急急问来人:“秦王妃的病好些了么?”
兵丁笑答道:“好叫太夫人知道,王妃已经可以起身。”说着笑嘻嘻的伸出手,“问太夫人讨赏,叶太傅又有了身子,您又要抱外孙啦!”
陈伯行被“叶太傅又有了身子”这句话刺激的鸡皮疙瘩直掉,族里的读书人也是脸色诡异。陈伯行肝疼的想,圣上您老给封个公主行吗?要他们对着个女人叫太傅,很为难啊!
陈氏好容易止住的泪险些又掉了出来:“她怀相可好?”
兵丁挠了挠头道:“这可就不知道了,小的不是女人家,说不明白。我们国公说了,若是太夫人方便,就叫咱们护送您回京。太傅性子活泼,且请太夫人回京看着些。”
杨安琴抚掌笑道:“那敢情好,我们索性一同进京。大.奶奶你们带着孩子,且压后点儿,我明儿打个包袱就同你们走。”
汤氏道:“大嫂你也太急了吧?”
“我急?”杨安琴笑道,“你不急?千古来的头一个太傅,我可是要去沾沾喜气的!我不说今日撂下长辈就走,都不算急的了。恨不能此刻骑马带着孙子飞奔过去,把孙子往她怀里一扔,沾沾喜气。”
族人纷纷凑趣儿:“出了正月,咱们也去京里瞧瞧热闹,姑太太可要替咱们引荐引荐。”
陈氏连连应了,又道:“那便尽快进京吧。”
兵丁得了信儿,不好在女眷堆里多呆,恭敬的退了出去。与同来的人说了两句,就有人在外头磕了头,骑马往京中报信去了。
能够做到太医院三大巨头之一的人,就算不是天下最好的医生,也是顶级了。现宫里没有哪个妃嫔怀.孕,昭宁帝一竿子把王太医支到定国公府常住,朝野侧目。那日起居注官被昭宁帝撵去了院外,只隐约能听见里头的争吵,还有叶太傅的哭泣。吵完之后,这二人迷一般的和好了。从那日起,昭宁帝似换了个人,三天两头的赏赐也就罢了,隔三差五的蹦去国公府探病是什么回事?自古君不轻降臣门,似这般探病的,都是死后哀荣,被探的臣子不死也得死了,昭宁帝却是看完叶太傅,拐个弯顺路看下秦王妃。一个丈夫在衙门忙的昏天黑地不着家,一个丈夫坟头草都有人高了,朝臣的脸色真是精彩纷呈,都不知昭宁帝到底跟这二位有什么牵扯。事涉重大,都低调的传着八卦。你传我也传,几天后谣言就惨不忍睹。唯有当事人浑然不觉。
严鸿信之妻江夫人被各路人马询问,寻了个机会,在一次宴饮上冷笑道:“陛下、定国公与叶太傅自幼一处长大,打叶太傅九岁上头就有人传闲话,这都传了九年了,还不足?真真是龌龊人眼里,见了什么都龌龊!陛下重情义,疼自家人些又怎么了?你们一个个女儿妹子出嫁,怀着孩子生病,都不去瞧的啊?”
一席话说的众人都讪讪的。江夫人是皇后之母,论理该是国公夫人的。现昭宁帝登基不久,严鸿信入了内阁,便不肯受那承恩公的封爵,正走三请三让的流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