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汾僵声道:“陪本殿回去换一身素服吧。”
慕容汾摘去冠缨,服缟素,改头换面,然再度出来时,手上竟仍拽着那条白绫,而另一手,提着剑。
辞初见之蹙眉,心道不妙。
他拦在慕容汾身前,加重语气道:“殿下想去哪里。”
慕容汾视线微微下移,冷漠地看着辞初:“明知故问。”
“殿下,不能冲动。”
慕容汾微微怒了:“什么为之冲动,报母仇也算冲动?”
辞初咬牙死掐年贵妃那封遗书,在慕容汾眼前扬动。
“没有仇,报什么仇!?”
慕容汾急眼了,一把夺过那信,撕成两半甩到地上,然后将白绫扔向辞初。
他气急喘着,指着那两半碎掉的信件,怒道:“你是瞎了吗,还是这封蹩脚的信这就骗过精明睿智的你了?”
纳兰惜听到精明睿智这四个字,目光转幽深,却始终不动声色。
“殿下,我们回去再说吧。”辞初想着把慕容汾退回屋内再说。
可慕容汾不领情,一把扯下他压在他臂上的手。
“等我把那人的头摘了再说。”
辞初拦不住慕容汾,眼看着他要走远,辞初冷冽扫看纳兰惜,责他置身事外看什么热闹。
纳兰惜不显山露水笑笑,上前勾搭慕容汾的肩。
岂料慕容汾如今是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纳兰惜这一碰,他就着他伸来的手臂,反拗其臂,纳兰惜游刃有余借力拆招,与慕容汾小小过了几招。
招式停顿间,劝道:“殿下,听辞初的吧,大不了你听完了之后,再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反正也不差这一时半刻不是吗?”
慕容汾仍是不肯道软,然纳兰惜发现,其实他已有所动摇。
纳兰惜便加紧几分激将:“难道说,殿下怕就怕被辞初说服了?”
“哼。”慕容汾冷哼甩开纳兰惜的钳制,携着一身寒气,折返。
纳兰惜这才将目光放在辞初身上,单手做了请姿,二人便先后随慕容汾入内。
纳兰惜殿后关门。
“有什么话,快说。”
剑鞘在桌面上敲出清脆声响来。
“丧母之痛,在下虽未曾经历,但能理解殿下的心痛之情,不过太皇太后那里,殿下去不得。”
“她残杀——”
辞初毫不犹豫捂住他的嘴,半响才眸光闪动,躬身道:“万不得已,辞初冒犯了。”
呵,不给他说是吗,这是真相!为什么不能说,搞得做错事情的好像是他一样!
慕容汾冒火夺过纳兰惜手上之物,正是折返前捡回的两半遗书。
他举着遗书,低声,但无比沉重道:“本王了解母妃,她不是没志气的人,自尽?她恨不得多活一天是一天,这封可笑的遗书,狗屁不通!”
他又抢了辞初拽着的白绫:“很显然,是谁造成这一切的,你也清楚!”
“就是知道,才可怕,你冷静一点,冷静下来想想,她要是有意伪造贵妃自尽之局,为何偏偏要留下对自己不利的证据,明明可以天衣无缝,却偏偏给我们漏洞可钻,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为了引殿下上钩!”
“除了这三尺白绫,现场没有任何证据证明,贵妃的死,是太皇太后造成的。单凭这一点,根本不能证明什么。”
纳兰惜此时也适时发声:“殿下,他说得在理,你得好好听着。”
辞初又道:“殿下现在拿着这白绫去问罪,反倒容易被对方倒打一耙,历来后宫尔虞我诈,也不是没有母亲为保皇儿前程,以死换取利益的先例。万一对方说这是贵妃娘娘为了铲除敌人,特意用这白绫上吊来栽赃太皇太后,殿下又该如何?先不说殿下能不能如愿碰到那人一根毫毛,恐怕刚刚仙逝的贵妃娘娘身上又要多一点污名了。”
牙关咬得嘎嘎响。
慕容汾垂放扶手的两手攥拳,指节泛白。
他闭目,挤出几个字:“给本王一点时间,等等,等一等。”
他要冷静,稳住心绪,再愤怒,也不能压过理智,下去吧。
“再等一等。”
他不断呢喃,实则是说给自己听的。
纳兰惜也很是明白,太皇太后突然来这一手,就是为了乱了慕容汾的阵脚。
若他适才真的提剑去找太皇太后,虽不至于失去所有,但必然有所失。
只是太皇太后不知,慕容汾也不知,其实他已经有了底牌在手。
密诏......
只要慕容汾没有不可宽恕滔天大罪,不久的未来,没有不可预测的变故发生,这王位,注定是他的。
太皇太后若是知道有这么一份密诏,恐怕除了置死年贵妃,还有别的功夫要做。
慕容汾再度睁眼,双目平冷无波,火气已经消尽,然他横臂一扫,将侧首案上的杯杯碟碟茶壶什么的,一应扫落在地,哐当好几声,碎了满地。
他一拳擂在案上,牙缝挤出话来:“可是,我不甘心!”
对,就只是不甘心,他不能,不能失去最大的利益,和皇位一比起来,母妃的死,相较之下,只能屈居较小的事了。
年贵妃的死,对慕容汾而言,是沉痛。
不过辞初却是愿见,最大的收获是皇帝彻底崩溃,这身体状况,已然入了膏肓之态。
再等等,再等一阵子,很快,便能收获这么多年心血栽培出的果实。
“本王......对不起母妃,无法替她报仇。”
辞初单膝跪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