蒂莲闻言有些头疼,怎么来个娘舅,还谈到了自己的亲事?
谢珩煦神朗璀璨的笑容在眼前一闪而过,蒂莲眼睑低垂静默不语,一时间也没有了听他们说话的兴致。
顾家父子来自然不止是为了看望姮夫人,午宴后姮绪便带着众人离开,蒂莲也跟姮夫人请了辞,便退了出来。
姮夫人对她很上心,自然不会再让她与骆伽住在一处,今日晨起便命身边的秦嬷嬷带着人来为她搬院子,如今她住的地方倒是最靠近主院的‘玉兰皖’。
蒂莲离开主院却并没有回自己的新住处,而是径直往原先的院子去,如今骆伽一人住在那里。
时至初冬十月中,午后的清日除却明凉外并无一丝暖意,骆伽一袭浅蓝素缎武服盘腿坐在院中的石凳上,低头摆弄着石桌上几个瓶瓶罐罐。
蒂莲进门踱到石桌旁,坐在他对面的石凳上。
骆伽抽空抬眼看她,随即轻轻蹙眉,一边将瓷瓶里的药粉颠来倒去,一边叹道,“如今天凉了,你不要寻着地方便坐,小心入了寒气。”
蒂莲浅浅一笑,倾身趴在石桌上,歪着头看他,“世礼走了?”,骆伽那夜后第二日便去送云世礼,直送了三四日才回来。
手下一顿,骆伽起身单手叉腰垂头看着她,无奈的叹道“走了,我送了四五座城才返回来的,不要在这里说话,进屋吧。”,言罢当先转身往东厢去。
眨眨眼,蒂莲缓缓起身,踱着步子跟进去。
自果盘中挑了个苹果,骆伽歪斜在围椅上抛了抛手中的苹果,随即张嘴‘嘎巴’咬了一口,视线落在坐到他身边的蒂莲身上。
“今日姮夫人的娘家来人,是刑部尚书顾荀。”,蒂莲垂着目低清道,素手捡了枚龙眼把玩。
“刑部尚书?”,骆伽端正身子,侧着头看她低声道,“要不要从他身上入手?”,在他看来,总比姮家人要好对付。
蒂莲却蹙着眉摇了摇头,“顾荀那个儿子,给我的感觉并不好相与。”
“蒂莲。”,骆伽抿唇,将啃了一半的苹果扔在果盘里,低眉道,“云侯走时,我们商议过,不如先回夏兰,医好了谢珩煦便什么都知道了。”
回夏兰?月眸微暗,蒂莲垂目不语。
事实上,她不能想象真正见到一个毫无生气的谢珩煦会是什么样的情景,单单那样想着,便觉得心口快窒息了。
骆伽何尝不明白她的心思,只是他担心的还有另外一件事。
“你对姮夫人...,若是留的时日久了,我最怕的,是你会陷入两难境地。”
心下一缩,蒂莲月眸微怔看着他,二人对视着静默许久,蒂莲浓睫低垂喃喃开口。
“如今刚刚进了姮家,一时间寻不到理由能离开,若是引了姮绪派人跟到夏兰,子煦岂不是更危险。”
这样撇脚的借口,也亏得她能说出来。
骆伽实在不忍心点破,但他也不想看着蒂莲这样逃避。
“谢珩煦寻回的消息谢家并没有刻意隐瞒,他的状况并不是无人知晓,姮绪既然有心要寻他,又怎么会不派人到谢家盯着,我们昨日收到谢珩煦回谢家的消息,保不齐姮绪今日便已经知道了。你再留在这里,意义为何?”,倾身扶着她的肩,骆伽神情严肃一字一句道,“不要害怕看到他的变化,毕竟你连他或许死去的可能都想到了,如今还活着,还有什么能影响你不去见他的?这不是你,蒂莲。”
蒂莲苦笑,低喃道,“你说得对,我虽然想着不会嫌弃他是疯了还是傻了,可我还是惧怕现在去见他,子煦那样清风神朗的人,他的笑容是这世间最璀璨的生机,....他不会再对我笑,甚至遗忘了我,这样的一天,我从未设想过。”
自傲强悍如江蒂莲,也终是有谢珩煦这样的软肋,一旦伤及,便溃不成军。
骆伽喉间苦涩,扯出一抹难看的笑意,情之一字,果然是每个人都终究会渡的劫难。
“他最臻爱的便是你,眼下这个时节,你如何能不陪着他?”,深吸口气,骆伽低垂着眼睑看不清思绪,一字一句清浅沉重的砸在蒂莲心上,“他出身尊贵少年英才,曾受尽世人追捧和奉承,如今落到这副不识人世的田地,无论外人会怎样蔑鄙他,哪怕是谢家人都想着要瞒住你,如今他除了你算是一无所有,偏偏没有一个人再期望你们的姻缘,你真的爱他,便不会置他于不顾了。”
蒂莲面色苍白,兀然扶案起身,声线清凉微颤,“我不会置他于不顾!”
骆伽唇角微扬,语声嘲弄,“你不会?他都识不得人不晓得事故了,他独自面对这个抛弃他的人世,此时此刻,你却不敢陪着他。”
“骆伽..。”,蒂莲抿唇轻轻哽咽,“你说得对,我应该即刻回到他身边。”
蒂莲知道她该回去,在谢珩煦最无助最无知的时候陪着他,守护他,但骆伽所担心的另一件事也对,她的存在令姮夫人解开了心结,若是她忽然走了,姮夫人的情况必然不容乐观。
很多东西,当你一直期盼着却明白不会拥有时,还能勉强放平心态,就像姮夫人很多年都在遗憾着那个失去的孩子,却明白她终究是不该得那个女儿;可蒂莲的存在令她对女儿的期冀得到了全部的寄托,这是一种潜意识的转移,对于长期压抑这种心结的人来说是一种良药,她救赎了姮夫人抑制在心里的惋惜和悔痛,一旦她突然消失,寄托和转移在蒂莲身上的期冀会落空甚至瓦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