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新世界的一间小客厅,实际面积还不如张啸林的办公室大,装饰也简陋得多,除了一套还算体面的沙发,几乎没有其他家具了。此刻,荣梓孝就以一个不是很优雅的姿势,趴在沙发上,睡得人事不省。他的西装上满是酒污,一只皮鞋也不知去向,离得很远就能闻到他一身酒臭。
荣梓义刚被引进小客厅,便被弟弟的这幅模样吓了一跳。他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梓孝跟前,轻声唤他。却见他只是不耐烦的挥挥手,把头侧了侧,又睡过去。荣梓义想让他翻过身来替他检查一下,他也极不配合的不肯动弹。
荣梓义凌厉的眼神看向一旁站着的喽啰。那喽啰被他看得心里一突,也知道他的身份不好得罪,嗫嚅着道:“三少爷没事,也没受什么伤,就是……就是喝多了。”
荣梓义这才深呼一口气出来,正要再问,却听到张啸林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他是没什么事。可是他借酒装疯,砸了我的场子,还伤了我的人,我这边的事儿可大了!”
荣梓义挑挑眉毛,转过身来面对着张啸林,微微一笑:“张先生,几天不见,您还是这么大气性。”
张啸林冷哼一声道:“被削的不是你的面子,你当然心平气和。我敢问一声,荣先生,荣大少,荣司长,今天如果是你换在我这个位置上,你会怎么样?”
荣梓义微一沉吟,含笑道:“舍弟现在醉得人事不省,事情的原委是怎样,仅凭张先生的一面之辞……”张啸林听了这话,火气上涌,攥紧拳头刚要发怒,却见荣梓义转而道:“当然,以张先生现今的江湖地位,我对张先生的话,是绝对信得过的。我想,今天定是舍弟不是在先。他年纪轻,一时意气,对前几天的事情还没转过弯来,耿耿于怀也是有的。不过我这个人,一向是帮理不帮亲,是舍弟的错,我也绝不偏袒他。我这就把他带回去,严加管教。等他酒醒以后,再带他来向张先生赔罪。”
张啸林冷笑道:“你上嘴唇一碰下嘴唇,说得倒是容易。今天轻轻松松放你们走了,谁知道你弟弟会不会又来找我的麻烦,我姓张的面子又往哪儿搁?再说,有错就得任罚,你几句话就能把这梁子揭过去了?上次你是怎么对我的,莫非荣先生已经忘了?”
荣梓义沉吟道:“今天张先生是受损失的一方,我当然不会让您吃亏。不如这样,张先生把条件提出来,我们斟酌斟酌。”
张啸林也没想到简简单单几句话就挤兑住了荣梓义,但想今天确实是自己这边占着势,也没什么不合理的。他眼珠一转,笑道:“荣先生果然是再爽利不过的人。这样吧,我的手下被他打断了一条胳膊,我也不要求别的,照原样赔就行!至于砸了的桌椅板凳和其它损失,我交荣先生这个朋友,不跟你们计较!”他表面上说得大方至极,但实际上却要打断荣梓孝的一条胳膊才肯罢休。
荣梓义皱了皱眉头:“不是我不信张爷,只是舍弟一向斯文,能下狠手打断别人的胳膊,可真有点不大象他了。”言下之意,他并不相信。
张啸林阴冷冷一笑,道:“荣先生稍等。”他冲手下使了个眼色。那手下迟疑着点了点头,脸色煞白的退了下去。
不多时,一个人被他搀了上来。那人左臂上的鲜血已经凝固了,呈现出不规则的暗红色。此时那只手臂以一个不正常的角度低低的弯着,显然是已经断了。他一头一脸的汗,看起来痛苦已极,但仍紧紧咬着嘴唇不敢呼叫出声。
张啸林满意的点点头,问荣梓义:“荣先生要不要验验伤?”
荣梓义只是瞟了一眼,便把头扭了过去,连声道:“赶快扶他下去,我最看不得这个。”
张啸林不屑的撇撇嘴,示意将那人再扶回去。
待脚步声已远,荣梓义才似乎舒了口气,道:“张先生言出如山,我自然是信的。”
张啸林暗自“呸”了一声,心道我要是不让你看一眼,你肯信才怪!
荣梓义微微眯了眯眼,又道:“只是张先生做事也有不妥。从我接到你们的电话,再赶到这里来,你这手下的胳膊也已经被打断了有两个小时了。张先生就是再气不过,也不能耽误了给他治伤不是。”
张啸林被荣梓义狠狠刺了一下,一时哑口无言。
荣梓义弯了弯嘴角,又接着道:“不过,既然舍弟做错了,我这个做大哥的当然也有责任。这样吧,我今天就替舍弟认了这个错。”说完,他卷起了袖子,伸出了胳膊。
张啸林见荣梓义这条手臂光滑白皙,对比自己身上的一条条伤疤,简直嫩得象是娘们的一样,一看就是没受过什么苦的养尊处优的富家公子哥。
文质彬彬的荣梓义大剌剌的直接伸出手来,一副任打任罚的模样。张啸林却恨得牙根直痒。荣梓义知道自己不敢伤他,所以才会这样肆无忌惮的护短。到底是荣梓孝有个好大哥,上次闹到最后,反倒是自己吃了亏,被逼着当众出丑认错。今天这么好的报仇雪恨的机会,难道还要被他将住眼睁睁放弃不成?
张啸林沉默半晌,阴森森的道:“荣先生这样说,是看我姓张的不敢对你动手吗?”
荣梓义慢慢的收回手臂,捋了捋衣袖,缓缓道:“张先生当然不是这样的人。在上海滩,说起狠绝二字,张先生是最担得起的。只不过……”他笑了笑,一字一顿的道:“我是新政府的官员,在张先生的地盘受了伤,却也于汪主席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