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天气凉了下来,拓国使团来京时还是盛夏时节,如今已是初秋,而明珠朝如今的形势,倒是真真应了一句“多事之秋”。
景仁帝卧床不起,太子监国,早朝成了沈氏一言堂。景仁帝这一次病得很重,据说白日里也经常昏迷,两三个时辰才醒一次,说不了几句话又睡过去。太子面上肃穆哀伤,手腕却丝毫不见收敛,一开始还做做面子,后来则是装都懒得装了,对于林相一派的进言彻底置之不理。
如今景仁帝跟前是陈贵妃在照顾,这是景仁帝昏迷前亲点的,皇后虽咬牙切齿,却也不能说什么。而安阳郡王作为皇室,是目前唯一能见到皇帝的人,但景仁帝病成这样,他也不便进言,林相更是全无办法。
众人争执的原因依旧是赈灾银两。
当初灾银失窃,不得已向商人募捐,以“功德券”许以利润,这才解了燃眉之急,如今银款寻回,众人心中也算有了着落,那些担忧朝廷没钱还的人也都松了口气。可是太子的一个决定却叫朝臣们集体禁声。
十月初七,景仁帝大寿,太子意欲用这笔银子为景仁帝修宝塔祈福。
明珠朝盛佛教,景仁帝更是虔诚。只是,如今皇帝病成这样,能不能熬到十月都难说,祈福?现在是祈福的时候?
边线刚刚传来战报,可靠信息,靺鞨已经在边州外集结大军,日日操练,喊声震天,连伪装都剩下了,狼子野心已暴露无遗。景仁帝听闻,再一次连夜叫了王焕进宫,这一次同入宫中的,还有淮阳侯。
淮阳侯已经远离朝政多年,皇帝的这次宣召,连他自己也很茫然。当在宫门口见到儿子,淮阳侯更是意外。这个儿子,即便住在一处,因为有着各自独立的院落,沈郡主又许了不必日日请安,因此他也许久不曾见过了。如今皇帝同时召见他们父子,不知是何事?难道说这小子又惹了什么祸?
景仁帝病重不是假的,这一次召见的时间不长。出了宫后,父子相对无言,淮阳侯直接回了家,王焕却趁夜去了石家。
曲江回来后,他忙于申屠威一事的调查,和石聆总是错开,如今算来,竟已许久不曾见面。上次石聆说她已萌生退意,他还兀自松了口气,想不到如今形势骤变,景仁帝这一病来得突然,叫许多人都措手不及,恐不是她退得了的了。
腊九开门,见外面的王焕一人牵着马,不见初十身影,竟是自己过来的?
“世子,这么晚了,您怎么来了?”
王焕“嗯”了一声,问道:“睡了么?”
这肯定不是问腊九。
腊九摇摇头:“姑娘今日回来后,似乎心情不好,这会儿还在书房,似玉正劝她休息。”
王焕点点头,大步朝书房走去。
他走得很急,腊九以为有急事,连忙跟上,却在书房门口,王焕突然放缓脚步。
似玉从书房出来,见到二人吓了一跳,刚要说话,却听王焕吩咐道:“没什么事,你们下去吧。”
说完也不等似玉回应,就推门进了去。
似玉皱眉,看向腊九,以眼神询问。
这是怎么了?
腊九摇摇头。
屋内,石聆低着头,手里翻着不知名的册子,她难得皱着眉头,少了平日那份淡薄。这个聪明的姑娘终也跟所有凡夫俗子一样,染上了尘世的烦恼,陷入了桎梏。
听到门声,石聆叹了口气:“我一会儿就睡,你先去歇着吧,有事我叫腊九。”
这几日她听了不少早朝的议论,太子的作为越发无所顾忌,她隐隐有不好的预感,却别无办法,自从穿越来,还从没遇到过这样无能为力的局面,竟是书也看不进去了。
半晌无声,石聆抬头,见来人不由一怔。
她皱着眉头的神情还没来得及调整,就僵在脸上,鲜少看到这样的石聆,王焕觉得心情似乎好一些了。
“怎么了?”王焕问。
“该我问你吧?”石聆嗔怪地看了他一眼,“怎么了?”
没问“你怎么来了”,而是问“怎么了”。
这么晚了,淮阳世子不顾宵禁地跑出来,总会有理由的。
“今日靺鞨频繁练兵,皇上要我明日便回边州。”
石聆一怔:“你是说……皇上给了你西北兵权?”
王焕点头,自怀中取出兵符。
小小的一块,却象征着西南大军的调配权力。而这一块兵符,对淮阳侯府而言意义非凡,这正是王老将军握过的兵符,自父亲手上收回,如今景仁帝又递到了他的手里。
榻上的老人被疾病折磨得衰老而脆弱,不复帝王威严,他将虎符亲手交到王焕手里,当着淮阳侯飞面,说,他许过王老将军子孙安宁,如今国家有难,由不得他犹豫,赵氏欠王家的,只能以后再还了。
石聆联系过往的种种,恍然大悟。
“你一直都在替陛下办事?”
怪不得王焕虽然外有恶名,但在京中处处畅通无阻,景仁帝也对他多有关照。如今内忧外患,景仁帝把兵符交给王焕而非太子,可见其对王焕的信任。
可是,为什么呢?
看出她的疑惑,王焕道:“此事说来话长,不过大体离不开国师的周旋。”
“罪我?”
“我十岁那年,罪我到边州隐姓埋名,传我武艺,教我兵法谋略,却不许我师徒之名。我那时并不知他是谁,只知道教我的是个得道高僧,直到两年前,我终于查出他的身份,也得知皇上重用我,信任我,皆是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