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衡连夜上了霜天峰,见到蔫蔫的师徒二人劈头盖脸便是大骂。
“我说沈寒枫,你是存心想试试我的医术不成?跟你说了这次你手上的伤势严重,不能提重物,连剑都不能拿,你是不是又跑去山顶练剑了?”杜衡气急败坏。
沈寒枫沉默着解下自己右臂上血淋淋的绷带,杜衡身为医者自然容不得沈寒枫这病患自己来,嘴上骂骂咧咧的,却还是取出用具,替沈寒枫重新包扎。
“重物”卓君尘站在师尊身边,眼睛一转不转地看着师尊手上的伤口。沈寒枫手上的伤口深可见骨,像是某种异兽的利爪留下的,此时伤口撕裂,样子颇为血腥。上好的止血药粉洒在伤口上,手臂上的筋肉都不自觉地抽动了一下,沈寒枫脸上却看不出丝毫忍痛的模样,还伸了完好的左手来挡住卓君尘的眼睛。
视野暗下来,卓君尘沉默着没有挣扎,只是此时才想起,师尊回来时将他抱起来,用的是左手。现在师尊手上的伤口崩裂,定是自己方才挣扎着下来的时候造成的。小孩咬了咬唇,心中别提多懊悔,眨了眨眼睛,眼眶便湿了。
覆在他眼睛上的那双手僵了僵,卓君尘只听到沈寒枫端着清冷嗓音同杜衡说道:“若是没什么大碍,你替我包扎完便早些回去吧。”
杜衡冷哼了一声:“你倒是差遣得舒心,真当我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
沈寒枫答道:“今日真君所助,沈寒枫铭记于心。”
杜衡被他给气笑了,收了东西骂道:“你下次便继续这么作践自己,看我还会来照顾你一分!”说完便怒气冲冲地走了。
沈寒枫同他相交多年,自然了解杜衡的脾性,不以为意。等杜衡走得远了,沈寒枫这才将小徒弟拉过来。卓君尘眼眶红红地看着他,沈寒枫叹气道:“这是师尊身上早就有的旧伤,同你没有太大干系。”
卓君尘眨眨眼,原本只是心中发酸,听着师尊的话,眼泪就眨巴眨巴流了下来:“都是我不好,师尊受了伤我却一点都不晓得,回来了还给师尊添那么大的麻烦。”
沈寒枫天生冷情更是从来没哄过孩子,只能摸摸卓君尘的头,颇为笨拙地安慰徒弟道:“并不是什么严重的伤口,不疼,好了之后连伤疤都不会留下。”以他化神期的修为,只要不是毁灭性的伤口,痊愈之后都不会留下痕迹,并不算是骗小孩儿。
卓君尘听了却是哇的一声嚎啕大哭起来:“我都看到了,这么大,这么大的一个!”小孩抽抽噎噎地比划,“师父还骗我不疼,明明就是我犯了错。”
沈寒枫有些头疼,替小孩擦干净眼泪之后,他倒是哭得更凶了。沈寒枫无奈,点了点徒弟的额头:“小哭包。”
沈寒枫想尽了办法还是没能哄好小孩,最后还是他自己哭累了沉沉睡过去。沈寒枫身上的伤口未愈,早就被杜衡啰嗦过好好休息。师徒二人这晚又是挤在一张床上睡的,也算是满足了卓君尘抱着枕头过去时的小愿望。
第二日,卓君尘醒得倒还比沈寒枫早些。沈寒枫睁开眼的时候,徒弟已经跪坐在他边上,一双眼睛红通通得像是只可怜的兔子。哭了一晚上,卓君尘糯糯的嗓音有些沙哑,他认真地说道:“师尊,我以后一定好好修炼,等我长大以后,一定帮着你做事,叫你不用这么辛苦,我保证!”孩童的诺言总是天真,他分明还不明白师尊肩上沉重的压力,稚嫩的声音却十分笃定。
沈寒枫笑了笑,摸摸徒弟的发顶:“师尊不必你如此刻苦,只要我不死,便自会护佑你一日安乐。”
卓君尘尚小,略显执着的性格却已经露出了些许端倪。虽然沈寒枫说只想他每日活得快活些,他却固执地日日投入枯燥的修炼之中。分明才这么小的一个孩子,却将自己关在房中静心修炼,没有丝毫同龄孩子的贪玩顽劣。
沈寒枫虽有心改变他,只是这个徒弟听话归听话,叫他停下修炼,却是怎么也不能。加之沈寒枫虽然同徒弟性情不同,早年却也是个修炼刻苦的苗子,更是没有旁的吸引卓君尘的办法。杜衡还曾将拿他们说事,这般沉迷于修炼,果然是天生的师徒。
光阴流转,岁月如梭,一转眼便是十三年。
灵药峰往来霜天峰的传送法阵,自建起之日开始,便再也没有被撤下。穆子苏脚步轻健地爬上霜天峰峰顶,果然看见一人正在冰川之上练剑。玄冰之上极为光滑,那人舞剑的身姿却如行云流水。暗青色的弟子服衬得对方肤色莹白,已经长开的面庞退去孩童时候的圆润,带着少年独有的青涩温润,原本明亮的大眼睛略狭长了几分,长眉斜飞,更添了几分清俊凌厉。
穆子苏心中赞叹一声,也没管会不会打搅他,大喊道:“君尘!咱们去弟子堂领份例啊!”
卓君尘停下动作,穆子苏也不再是当年那个圆脸小童了,眉眼虽及不上卓君尘俊美,却自带着朝气,身上水木灵根的气息叫人不由得亲近几分。见卓君尘收了剑,穆子苏便小跑着过来,只是这冰上行走,他总是把握不好平衡,脚底打滑走得歪歪扭扭。
卓君尘叹了口气,伸手扶了他一把。穆子苏嘟囔道:“你们莫不是晚上直接睡在冰上的吧,怎么这么稳当。”卓君尘笑了笑没说话,提着穆子苏的一边肩膀,将他自冰川拉到了一旁的草地上。
穆子苏拍了拍自己皱巴巴的衣角道:“看你的样子,难不成修为又精进了?”
卓君尘弯弯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