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事实很简单。
修夜在拿方仲良钓鱼,钓的正是血魔这只大鱼。只不过,他为的不是江湖悬赏令上的悬赏,而是曾经灭武林世家叶氏满门的任雄性命。因为,修夜,本名叶修。
而任雄,他的确是疯了,或者说,他的的确确疯了二十多年,只是在这弥留之际,他从从疯癫状态解脱,恢复了本来意识。
在任雄的讲述中,方仲良看到了自己误以为生父的任雄生平。
任雄一生穷凶极恶,稍不顺眼便是夺人性命,不分妇孺老弱,杀人成性,仇家无数。却不知,他的妻子也是那无数仇家中的一员,当以秘法毁了任雄的生育功能后,竟然当着他的面摔死了两人唯一的儿子。怒不可遏的任雄还来不及折磨那个可怜女人,对方就自尽了。遭此大变,注定子孙断绝的任雄,一夜疯癫。
之后的二十多年里,任雄一直寻觅他所谓的孩儿,答案自然不如他意。偶尔,有别有居心的人瞧上了他这身武功,企图假扮他下落不明的儿子趁机学武。殊不知,任雄口中那个下落不明的儿子,压根就不存在!
每到这时,任雄就会随他冒出不知第几个儿子生活一段时日,而一旦对方暴露,他就痛下杀手毫不迟疑。修夜所谓的“在江湖上消失二十多年的血魔任雄现身,并且是疯了大肆寻儿”一事,实际上,只是他暗中打探多时后,终于判断出的结论。江湖上一直有武功高强的疯老头的传言,但,却没几人知道,这个疯老头正是销声匿迹的血魔!
而方仲良,与任雄那无数位的“好”儿子不同,是真的将他误认为父亲,所以,任雄也放下了心中戒备。不想,钓鱼人的鱼饵是真真裹了鱼儿的腹,钓鱼人的钩子也是真真钓上来一条大鱼,饵是无辜的,但也确是饵终结了鱼。
任雄死有余辜,然而,方仲良还是落了泪,任雄待他没掺丝毫的假。相比利用她的结拜大哥修夜,不信他的意中人洛芊语,嘲讽他的洛家堡中人,喊打喊杀的江湖人,骗他钱财的混混儿……任雄给了他真实的也是仅有的温度。他以为,孤苦无依的他,再度拥有了——家。
见方仲良一副小儿女姿态,任雄忽怔住后,忽而大笑。
想我任雄一生,作恶多端,纵观平生,也不过做了一件好事,不想,临死还有人送终,值了!
却原来,早年他屠杀叶氏满门后,引得当时白道数位豪杰穷追不舍,无奈之下,任雄遁避越国皇宫,巧遇了一名躲在废弃偏殿痛哭的宫女。得知宫女菀儿因为怀了越元帝鲜于穆的孩子,被皇后李玥勒令打杀而悲恸不已,不知是哪根筋不对,又或许纯粹是想看皇家笑话,任雄离开时,把这名宫女也带上了,助其逃出深宫。
如果,世上真有比我还坏的大恶人,那就只有宫里的那位啦!
不知是为自己不是世上最坏的恶人而开心,还是为有人送终而自得,任雄带着笑意阖目长辞。
任雄不知道,方仲良的母亲便唤作晚娘,而晚与菀,谐音。心中百转千结的方仲良亲手为任雄刻了碑,认了这江湖公认的血魔作义父。而后与修夜割袍断义,自此,踏上这漫漫江湖路,不知归途。
至于任雄究竟是真疯假疯?
大概,他是真的没疯吧,只是一直在自我麻痹,事情过去了太多年,恐怕连他自己都说不清这份疯癫中,几分真,几分假。真真假假,都随着他坟前清风尽数化作灰烬。
在打退了不知第几波想借他扬名的江湖新秀后,方仲良遭遇了一场险之又险的刺杀,而后为修夜所救。兄弟俩摈弃了往事,重归于好,并分析出方仲良兴许真是那名宫女生下的孩子,换言之,他是流落民间的越国大皇子!
如此,方仲良苦寻不得的杀害父兄的仇人便有了依据,毕竟,他再不是初入江湖遭人骗财的懵懂秀才,若真是江湖人所为,他不该查不出半丝踪迹。兄弟俩决意赴京查凶,路上再遇洛芊语,一路刺杀一路相随,组成了极是别扭的三人行。
后来,三人先是救助了一位卖身葬父的落魄小姐诸葛琳琅,接着又结识了一名书香门第的公子哥李铮,讶于对方的满腹学识,方仲良引为知己,洛芊语也对其生出几分好感,唯有修夜性格冷漠,对其不以为意,不过修夜对诸葛琳琅倒是极好。
这一路上,展开了段五人交织的情感纠葛。直到入了京城,随着事情脉络渐渐浮出水面,诸葛琳琅与李铮豁然反转。
诸葛琳琅,真实身份乃为蛰伏方仲良身边的细作,一直在暗地里出卖他们的行踪,并伺机下药迫害。而李铮,竟然就是命人杀害方仲良养父一家的罪魁祸首——越国太子鲜于铮!
当年,班师回朝的大将军鲜于穆,犯上作乱,将楚国皇室屠戮一空,只是碍于楚国旧民的拳拳爱国之心,他留下了楚哀帝胞妹,娶其为后,以此勉强安定了楚国境内的异声。
可身为楚皇氏仅存血脉的李玥又如何甘心?
她一边秘密运作,令鲜于穆后宫无所出,一边酝酿产子计划,打算从血脉上进行复辟,待鲜于铮出身后,就下药彻底绝了鲜于穆的那方面能力。方仲良,便是因鲜于穆醉后强·奸了李玥的贴身侍女菀儿所出。
继承了天下人殷切希冀的鲜于铮,怎敢令皇位易手,辜负心念故国的旧臣遗民?
他为的不是皇位本身,而是他身上背负的李家血脉,旧朝国运!
所以,方仲良,便是留不得了。
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