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世礼去了欧家。
一路上他都在不自觉地演练着待会儿要对欧韵致说的台词,越演练,越紧张,车子驶入欧家的小区时,他不自觉地拉了拉领带。
惹得副驾驶座上的明绍康忍不住偷偷打量了他好几眼。
周世礼见了,一张老脸隐隐发烧,可是他厚着脸皮装作没瞧见。
远远的,杨志忠已迎了上来,一面殷勤地替他打开车门一面恭敬地向他行礼,招呼他:“周先生好……”周世礼点了点头,捧着一大束红玫瑰下了车。
那火红的玫瑰绚烂到惹眼,杨志忠冷不丁瞧见竟然怔了一怔,继而像看见什么不该看见的东西一样,慌忙低下了头。
他性格十分忠厚,心里对这个个性冷峻素来少言寡语的大老板向来又敬又怕,此刻见周世礼这样破天荒地抱了一束红玫瑰出场,真真大吃一惊!
周世礼面色微微发窘,作势轻轻咳了一声。
留下几名下属在原地待命,他自己上了楼,站在欧韵致家的门前,摁响了门铃。
屋里久久无人应答。
他觉得奇怪,又摁了几下,仍然无人应答,他的脸色就有些不好看起来。
掏出兜里的电话拨给杨志忠,他问:“你确定今天欧小姐一整天都没有出去吗?”
杨志忠答得非常肯定:“没有。她的车子还在小区里,一整天都没有动过……”一句话未完,声音已低了下去。
他脸色微微发白,脚步飞快地奔上楼,周世礼已结束了一则电话,此刻正站在欧家的大门前,怔怔地望着紧闭的门扉出神。
那半拢在淡淡光影里的面容怎么看都带了一丝落寞。
杨志忠满脸羞愧,脚步缓缓地走了过去。
“她不在家里也不在医院。”他听见周世礼声音低缓地说,“这个时候,你说她会去哪儿?如果只是出去或者放松,她又怎么会想到要避开你呢?”
他想他根本就犯了错!他忘了欧韵致是翟九重和欧峥嵘的女儿,从本质上说,她和他根本就是一类人。她的聪明果决不下于他,她的冷酷无情更胜他一筹,她太知道他们这类人处理事情的手段了,她不会让自己或者孩子成为别人谈判桌上的筹码,她知道如何最快最有效地规避风险,她不愿意要这个孩子,任何人都不能勉强!
怎么会一时心软,让她有了可乘之机呢?自己就该严密地吩咐人把这里看守起来,把她软禁在家中等待他的裁决才对!
周世礼一面在心里快速地分析着欧韵致有可能到的地方,一面沉着冷静地吩咐属下:“派人去找!北京城里里外外的每一个条件好的妇产医院、诊所都要找到,无论如何,12个小时之内我务必要见到她。”她那样自私任性的千金大小姐,连稍稍为别人牺牲让步一点儿都不肯,又怎么会委屈自己踏足那些医疗条件稍逊的医院呢?——哪怕是为了堕胎,周世礼在心里不无嘲讽地想着。
此刻此刻,离北京市区几十公里外的一家私人诊所里。欧韵致正躺在自己的病床上,一面有一搭没一搭地翻着手里的八卦杂志一面一心两用地听着电视新闻。
周世礼猜得没错,以她的聪明,自不会留什么把柄给别人,让别人多一个伤害自己的机会。
包括周世礼与她的父亲翟九重在内。
抛开爱或不爱这回事不谈,她和周世礼在谁看来都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周翟联姻,强强联合,绝对是互惠互利的事情。她相信如果翟九重知道她和周世礼的关系,绝对会一力促成与周家的这桩婚事——即使没有这个孩子。
也许说这样的话有些笑话,豪门富户的娇娇女如果都要嚷嚷“活得太累”,那别人岂不是连活路都没了?
可是欧韵致真的常常觉得累,更确切地说,是寂寞。
她自己已经捱得如此辛苦了,又何苦再带累一个孩子?何况,养儿养女是一桩神圣而伟大的事情,更是一辈子的责任,一旦决定留下它,那以后真是丢也丢不开,她必要一生为其劳心劳神,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真真麻烦,她自认还没有那样伟大。
她只想活得轻松自在些,不想为任何人左右。
不知不觉,夜色已经深了。郊外的夜空确实要比城内更干净澄澈些,她靠在病床的床头,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低下头去继续看杂志。
八卦小报的新闻标题一贯起得哗众取宠,旁边配了两幅对比鲜明的照片,一副是周家二少奶奶脸肥腰圆、满脸落寞的独照,一副是周家二少爷陪身怀六甲的偏房出席某慈善晚会、恩恩爱爱,巧笑倩兮的画面,对比着看来,周二少奶奶的处境是凄凉了些。
欧韵致依稀记得,顾盼盼好像为周二少生了三位千金。
竟落得如此凄凉。
翟家已经是一团乱,她又不是疯了,何苦再趟周家的这池浑水?
欧韵致将手上的杂志扔到了一旁的床头柜上,然后拉下枕头躺平身体,慢慢闭上了眼。
夜里睡得并不安稳。模模糊糊间,做了很多梦。梦里有人轻轻地吟唱着那首熟悉的“城里的月光”,她先开始以为那唱歌的人是谭明朗,后来瞪大眼睛细细分辨,才看清是周世礼。然后画面一转,变成周世礼怒目圆瞪地站在她的房子里,瞪着她:“韵致,这个孩子我也有份,未经我的同意你若敢动它,我绝不会放过你!你听清楚了吗?”那目眦尽裂的模样,她在梦里也被吓得一个哆嗦。然后耳边突然传来一阵啼哭,细细听,原来是个新出生的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