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觉寺笼罩在烈日下,几株有年头的大榕树伸出粗壮的枝叶拦出一大片一大片的树荫,斑驳的阳光透过枝叶缝隙洒在地上,到处都镀上一层淡淡的金黄色。
钱应在知客僧的指引下进了寺里,在大殿上先逛了一圈,驻足片刻看了看依旧鼎盛的香火,才拐去了后院方丈禅房。
元空大师还是一如既往的精神矍铄,从他脸上,看不出半点此次三难失败对他的影响,钱应双手合十行了个佛礼,恭敬的在元空大师对面的蒲团上坐下。
小沙弥端上茶来,钱应一闻就笑了:“没想到大师竟也喜欢喝这等花茶。”
元空大师微微一笑,揭开茶盖瞧着上头飘着的一朵盛放的杭白菊若有所指:“夏天到了,菊花清热解毒,也去火。”
晋中那边的消息早就传回来,三难带去的,他师傅那一支给他的力量几乎全军覆没,三难自己也从悬崖上摔下去,尸骨被锦衣卫给捡走了。元空说不上心中是何感受,短短半年间,师弟跟他的嫡传弟子连续殒命,他却什么也做不了。
而最叫人愤怒难堪的是,他们付出如此大的代价,就算是没有功劳也总有苦劳,可是东平郡王跟范良娣那边却一直没甚反应,甚至连慰问的话都不曾多说过一句,冷酷薄情至此,就算以后东平郡王成功上位,恐怕他们皇觉寺也是狡兔死走狗烹的下场。他已经在想要不要转而去投奔恭王了,多年的经营不能毁于一旦,之前元慧看中周唯琪,无非是因为他耳根子软听得进旁人的话,年纪又还小,易于掌控。可现在看来,周唯琪固然耳根子软,可是耳根子软的人也不止只能被一个人掌控,旁人的话他照样听得进去......
钱应比周唯琪可要礼贤下士的多,一听出元空大师的话外之意,立即就撇了茶盏,认认真真的看着元空大师:“大师是觉得殿下跟娘娘凉薄?”他见元空大师不置可否,仍旧满面慈和,便深深的叹了口气:“不怪大师如此想,若我是大师,也该怨恨。我听殿下提过,说是三难小师傅带去了他手里能用的全部人手,加起来少说也有四十余人,这些人都是元慧大师的心血,一夕之间毁于一旦,怎么不叫人觉得可惜?”
他顿了顿,又垂下了头:“殿下心里也难受的很,可是他彼时处境委实艰难。大师应该也知道,娘娘跟殿下做这事儿,定然是要瞒着太子殿下的,殿下起了疑心,底下又流言四起,她们也没有办法。何况,良娣娘娘的亲二哥,也同样死在了晋中啊......”
还是三难亲手所杀,元空缓缓地念了声佛。
钱应见他似有所动,语气就更加缓和:“后来,殿下又被圣上钦点了当陈阁老春闱舞弊案的监察,殿下年纪小不经事,一忙起来,自然就忙到了现在......”
实情究竟是怎么样,大家心里都心照不宣,可是若是还想再有合作,面上的场子却怎么也要圆过去的。
面子上的场子圆过了,之后的话也就好说起来,钱应见元空大师开始摆棋盘,便道:“大师不为之后的事情想一想?”
他似推心置腹的与元空大师商议:“郡王跟娘娘再如何被太孙怀疑,终究是一家子的事儿闹不出去,为了东宫稳定,太子殿下也不会准他闹出去。可是皇觉寺却又不同......当日宋六小姐一人尚且还敢在圣上跟前把皇觉寺推了个大跟头,如今殿下宋六小姐又险些死在三难小师傅手里,以他们的性子,若说轻轻放下,恐怕是不可能的。大师就算不为三难小师傅想,也该为寺里其他人着想着想......”也为经营这么多年的势力着想着想。
元空手上动作微顿,抬眼瞧钱应一眼,似笑非笑的道:“那以施主的意思,我们该一鼓作气,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来个斩草除根?”
“为什么不呢?”钱应端坐于蒲团之上,双手垂放在膝盖,诚恳的道:“大师就算是觉得殿下跟娘娘不足与谋,可是太孙终归已经被你们得罪得无法回头了。你们这一次帮殿下,也是帮你们自己。更有甚者,就算你们想另谋后路,也需要一块敲门砖吧?”
想另谋后路,也得在别人那里奉上足够的诚意,否则别人凭什么相信你?就像之前元慧投诚东平郡王一样,照样得为他先做成一些事。
元空大师并没说话,自己左右手对弈,下棋下的不亦乐乎,似是乐在其中。
钱应看了一眼,微笑着继续说了下去,全然不在意元空大师是不是有空分神听:“要是我,下了注,总得等到最后开盘的时候才甘心,您说是不是?”
钱应没能等到元空大师的回答,可他也并不灰心,一直坐到日落西山,才从皇觉寺告辞。他之所以不叫周唯琪亲自来皇觉寺,并不是因为周唯琪的身份不适合来,而是周唯琪根本已经说服不了元空-----人家投靠你,虽然人家要做出成绩来,可你也总得有值得人家投靠的东西,没有人可能平白无故的就把身家性命托付给你,白白给你干活。这么多天的不闻不问,已经足够叫元空他们放弃周唯琪了。所以只能由他来做说客,诱之以利,引皇觉寺来吃这个饵。
皇觉寺香火仍旧鼎盛,下山的路人三三两两成群结队,钱应混在人群里走了一段路,忽而心有所感,回头望去,正好瞧见山门处朝他双手合十弯腰行礼的元觉,他含着笑,诚意十足的回了个礼。
这座传承几百年的古刹,拥有许多连皇室也难以企及的力量,如今,他们终于真正开始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