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将手中的木桶搁在一边,俯下身抖着手探向此人的鼻息脖颈,以及心律,脉搏。她随神医在山中多年,多少习得一些医术。只可惜好像没什么天分,到如今连皮毛也没学回来。
还好,还是活的。
安明儿松了一口气,试图把此人叫醒:“喂,喂?你还好吧?”
被她拍了两下,这人倒是睁开了眼,虽然一身是伤,看起来似乎是动弹不得,但这人的眼睛却比黑夜还要深邃。一睁开眼,就吓了安明儿一跳。他从喉咙里发出了两个嗡嗡的声音,似乎在说:“是谁……”
然后就头一歪,又不省人事。
“……”
虽然月黑风高,但是也不是放着一个半死不活的人在自己家里不管的好时候。
安明儿暗道了一声命苦,高声叫了昭儿下来。昭儿的胆子也不比她大,一看到就惊慌失措地差点尖叫。立刻被安明儿捂住嘴。
“小,小姐……这,这这……”
安明儿尽量使自己的声音不发抖:“还是活的。”
昭儿就松了一口气。到底是从小跟在安夫人身边的丫头,昭儿愣了一回,终于勉强镇定下来,道:“小,小姐,怎么办……”
安明儿已经差不多恢复过来,蹲在地上检查此人的脉搏呼吸,最终下了一个结论:“救得活。”
昭儿左看右看,勉强开玩笑,道:“那是把他丢出去,还是拖回去?”
安明儿也努力缓和气氛:“你觉得呢?我觉得拖回去和丢出去都很麻烦。拖回去比较近,就拖回去吧。”
幸好今天那个小二刚走,屋子也还算干净。
此人一看就身材魁梧,拖起来果然费力无比。两个女孩子虽然都懂点拳脚,但也用上了吃奶的力气。将人抬上床时,昭儿抬头,安明儿扛脚,两个人都把个脸都憋得通红。
终于把人安置好,安明儿和昭儿一起坐在床边喘气。
昭儿道:“小姐,我去打水,然后把您的药包拿过来。”
安明儿用袖子扇风,一头的长发还披散着,只觉得又闷又热,只道:“去吧。先把水打回来,让我给这人清理一下。”
昭儿看了两眼,忍不住又道:“这男女授受不亲……”
安明儿已经利落地解开了这人的衣领,听此言只头也不回地道:“你不说我不说,到时候只说是请了大夫来看他,他又能怎地?难道还要我负责不成?”
昭儿立刻道:“想得美。”
过了一会儿,她又道:“他要是敢不识好歹想占小姐的便宜,我就再把小姐给他治好的伤全都给他砍回去。”
安明儿笑着赶她去准备打水,拿药包。
昭儿回避,安明儿仔细给这人检查了一遍,发现他身上有多处外伤。最严重的一处在后背,似是被利器所伤,皮肉翻出十分深。再来就是后脑处似是受到重击,大约这个壮得像头牛的男人,就是因此而昏厥的吧。
除此之外,他面上还有一道伤,只怕疤痕是消不了了。还好他不是个女人。
安明儿利落地给他清理了身子。初次面对一个男人的身子,她也没有觉得不妥当,甚至连眼神都没有躲闪过一分。
再来是治疗。背上的伤口太深,她用特制的细长银针放在药酒里泡了,再放在火上烤。然后拉出乌芽长线,一针一线地给他缝上。
烛火下,她面上出了大汗,实在不堪忍受,索性将人皮面具撕下来丢到一边,专心给这人治伤。
等把人收拾妥当,她也几乎虚脱。费力地给人擦过最后一遍身子,然后把裤子给他套上。摸摸额头,果然有些发烧。
安明儿再叹一声命苦。还好早就吩咐了昭儿去熬药。
昭儿正送了药来,看她这副样子,不禁也道:“小姐,夜都深了,您还是先回去休息吧。”
安明儿点了点头,打了个哈欠,道:“那我先去睡。你把药给他灌进去,然后也休息吧。他壮实得像头牛,不会有事。”
昭儿倒是笑了,道:“我知道小姐打什么主意了。这人大约也是个可以用的。到时候可以留下来做些粗活。”u
安明儿也笑了,道:“胡说八道。你看他那个样子,八成是要惹麻烦的。还是等他好了趁早送走吧。我也不图他什么了,只求别给咱们惹麻烦就好了。”
当下,她们俩也不多话。去休息的去休息,去喂药的喂药。
明日,还要为生计奔波呢。
第二日一早,安明儿是被昭儿闹醒的。
原来那人醒了。
急急忙忙换了衣裳,随便梳了头,安明儿几乎是提着裙子一路被昭儿拖下楼。她不禁道:“昭儿,急什么,难道还怕他跑了不成?”
昭儿兴奋得两眼冒光,直道:“可不正是怕他跑了嘛!”
“……”安明儿大奇。
等见到人,安明儿这才反应过来。
那人昨夜昏迷不醒,一塌糊涂,只觉得是个魁梧的大汉子。今天醒了,竟然还能自己收拾齐整,竟然……生得还不赖。
大约是北方那边的人,他的五官深邃,十分明朗。只是身上有伤,所以显得脸色有些苍白。但是配合他魁梧的身材,即使坐在床上,那份气势是挡不住的。
安明儿和昭儿都从小生在江南水乡,美男子是见了不少。安织造年轻的时候就是出了名的美男子,常连神医也风度翩翩的中年儒士。可是像这样……却还是第一次见。难怪昭儿兴奋得眼前发亮。
而且,昨晚所见,他的眼睛生得奇亮。果然不是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