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尚之案,最后定论的时候,雪无尘给出的卷宗是:被云染操控其他人所杀。
不管云染操控的是谁,真凶是云染无疑。而当时,吕尚身边人很多,谁都洗不脱嫌疑。似乎并没有人深究这个问题,仿佛是默认查不清楚了。
现在想来也是蹊跷……雪无痕这么喜欢刨根究底的人。
原来不是查不出来,而是,被陛下给压了下来。
被妖孽操控,杀了自己的主将……
虽然论罪倒不一定能算得上什么大罪,虽然他身上的恶名已经够多了,不过陛下惊怒之下还是选择了把事情压下去。
“青奴大约也是在发现自己竟杀了吕尚之后……心防,彻底崩溃,被心魔趁虚而入,索性自暴自弃了”,柳乔一把揽住云喜的肩膀,道,“这事儿可没多少人知道。陛下当时脸都气青了……不过想想也是,若不是他自己已经动了那个心思,云染哪里就挑上了他?”
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发动的幻术,失败的几率很大。云染怎么会在陛下要出海的那一瞬间冒险?
所以他选了青奴。
是因为,青奴原就有杀吕尚的心。
那几天,吕尚奉命一直盯着他。青奴正担心白奴会被鲛人拐走,无奈身边挂着个吕尚脱不开身……激动起来的时候,也的确动过,不如杀了他的念头。
结果被云染,利用个正着。
也是因此,发现吕尚真的死在自己手上的时候……他第一个反应就是惶恐,和心虚。
只是动了一念而已,谁又能保证自己不能偶尔有个冲动的念头呢?
可青奴可悲就可悲在,那个时候他疯了一样恨吕尚,然后这一切变成了现实。
不管怎么说,他竟动了谋害主将的念头,就足够可耻的了。
毕竟,军人的忠诚,高于一切。
所以柳乔提起他的时候,语气中带着厌恶。
云喜看了一眼他搭在自己肩膀上的爪子。
柳乔讪笑了一声,连忙把手撤了下来,道:“殿下别介意啊,我们在军中,哥俩好似的习惯了。”
云喜也有些无奈。这柳乔年岁是不小了,可总是如个半大的小子似的缺心眼。
她道:“走吧……先把我要的东西找出来,我去看看青奴。”
柳乔有些吃惊,道:“殿下!”
他刚才不就是提醒她,让她别去看那个讨厌鬼吗?
云喜道:“看在他姐姐的面子上。”
柳乔也是无奈了,道:“您别被他气疯了才好。”
……
白奴的书房还是原来的样子,东西分门别类,非常工整。
云喜曾经不知道多少次进过这个书房,自然是熟门熟路,在专门放历代大小事务卷宗的地方寻到了往年冬祭的资料。
满满的一小筐……
云喜不禁觉得头疼得要命。
吩咐柳乔把这些东西打包好,她要带回王庭再看。
然后,手脚都锁着缚仙绳的青奴,被带了过来。
经过几次洗髓,他已经完全没有个人样,形销骨立的,仿佛就是骨头外面附着一层皮。
云喜看了他半晌……
其实,青奴是她过来之后,看到的除了佞臣外的,第一个人。
他曾经是可以为了陛下赴死,眉头也不皱一下的人。
可竟是,说叛就叛了。
其实,事到如今,他的心境,倒是平和了。
毕竟他阿姐已经走了,毕竟他已经沦落到了这个地步。
他被带进来以后,好像就不堪重负,直接坐在了地上喘气。洗髓让他透支得很厉害。
就连看云喜一眼,他的眼神,也平静得像是死水那般没有半点波澜。
恨也恨过了,叛也叛了。到现在,也就这样了。
原以为闹腾成这样,阿姐总会回来给他收拾残局。
可是,白奴这次,一走,就没有再回过头。
留下青奴不得不自己清醒地面对这一切。
他才知道,从前,他其实,都过得不算清醒。真正等到只剩下他自己,不得不独自面对的时候,有些伤人的现实像是刀,一下一下地割着,却反抗不得,只能生生地受着。
“殿下何事唤罪臣?”
一句话说得云淡风轻,好像他们之间从前并没有那么下死力气掐过。
云喜动了动唇,本想怎么拐弯抹角地说一说,但是看他都已经成了这样了……
她无奈地说了实话,道:“你姐姐,让我来看看你。”
原以为听人说姐姐,他会有点什么反应……
然而他只是道:“哦,她让您来,干什么?”
面对这样的青奴,云喜也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那个偏执的少年固然可怕,可是这种万念俱灰的劲儿却更渗人。
最终她也觉得无话可说,只道:“我已经劝了陛下,让他送你回西山。冬祭之后就会出发。你准备一下吧。”
说着,她站起来要走。
青奴突然在她身后道:“我阿姐让你这么做的?”
云喜道:“恩……”
青奴笑了笑,那张瘦得几乎能看见颅骨轮廓的脸,露出那种有些凄楚的笑容,实实在在有让人起一身鸡皮疙瘩的资本。
青奴似乎也知道如今自己这副样子是十分惹人讨厌的,他低下了头。
他到是,也习惯了,平日里那些人看着他,厌恶的目光。
云喜倒是坦然,看了他一会儿,道:“你阿姐已经入魔。入魔是什么意思你知道吧?”
怎么会不知道……
“所以还能记挂着你,来嘱咐我一两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