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和盖聂重新踏上韩国的故土时，几年前门庭若市的紫兰轩已经空无一人。
富丽堂皇的楼阁还在，外观的格局也一点都没变。
我在大门口张望了许久，手指拂过一根朱红色的柱子，指尖立刻乌黑一片，灰尘粘着积血，肮脏不堪。我收回手，在盖聂腰间的衣服上仔细擦了擦。
昔日繁华的国都新郑已经破败不堪，灰尘扬起半边街道，路上只有稀疏的几个人影。
有韩国的军队路过，我赶紧和盖聂躲到了旁边卖云锦团的摊子里。
“两位客官的样子，似乎不像是韩国人。”卖云锦团的男子戴着一顶草帽，压低了声音道。
今天是整个夏天最冷的一天。
我仰起脸看了看天空，乌云密布，黑沉沉的一片，正午时分，不见半点晴光。
“我的确不是韩国人”我很诚实地回答道，“我刚从秦国咸阳回来。”
“哦？有趣——”他轻笑一声，幽幽道，“秦国与韩国两军正在火热交锋，秦国人竟然也敢踏上新郑的这片土地，果然有趣。”
“话说韩国与秦国正在火热交锋，那为何沙场不见你们韩国的威武大将军——”我顿了片刻，拉长了声音，说出了那个人的名字，“卫庄。”
“这个啊……卫大将军触怒韩王安，已经被关进了死牢，听说是饱受酷刑和摧残。”男子长叹道，“可惜了，英雄无用武之地。”
“话虽如此。”我自顾自地伸手拿起一个豆沙馅的云锦团子，啃了两口道，“小墨鸦，你不做杀手改行卖团子不也是英雄无用武之地？”
“……认出了么？”他缓缓摘下了头上的那顶草帽。
瘦削的下巴如刀削般锋利，俊美的面容略微有些苍白，桃花眼流光溢闪，映着眼角魅惑的妖纹——这样子究竟是在卖色相还是在卖团子？
“你是怎么认出我的？”他颇为自恋地放下草帽，“是不是因为我太帅了，这速度可以的啊。”
我指着地上的一堆乌鸦毛解释道：“你要是不往下掉毛的话，我大概会晚些时候认出你。”
“咳咳……其实我一直在等你回来。”他干咳两声，转移话题道，“卫庄他被韩王安关入了死牢，生死未卜——”
“他还没死，也不会死。”
我打断了他的话，墨鸦微微一愣，但见我确信无疑的样子，挑眉道：“你怎么会如此肯定？”
“因为……”
因为我还没死。
因为同命。我和他的命运，早就连在了一起。
“桃子姑娘，我欠你一条命，所以我在这里等你。”墨鸦顿了顿，继续道，“告诉我，你想见谁？我都会带你去，紫女还是卫庄？”
“紫女的话就算了，阴阳家的人我并不想见。”我毫不犹豫地拒绝了第一个选择，“你想尽一切办法，带我去见卫庄，我和他之间，有些账该算算了。”
“好。”他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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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鸦为什么要等我？他又为什么知道我会回来？我跟他很熟吗？——我是帮他挡了致命的一箭，但并非出自我的意愿，我只是被他的主子利用了而已。
而卫庄又因何入狱？紫女若是还在为何不去救他？真的是韩王安将他打入死牢的吗？他有那个能耐？——真的没有罗网的参与吗？
赵高的那张大脸又在我的脑子里晃来晃去，真真是晦气！
墨鸦能够轻易地进入死牢，那为什么不救卫庄出来？若是他没有存着救卫庄的心思，又为何要提醒我们鲨齿在哪里？
卫庄没了鲨齿，只能徒手撕鬼子，一次一个，若是有了鲨齿，他就是一砍一片，杀伤力极大。
“什么人？”
“有人闯进监狱来了，活捉他们！”
“……”
“这边的，就拜托你们两位了！”
我抱拳向墨鸦和盖聂两位好汉致敬——他们身后的千军万马，别怀疑，都是我故意引来的。
……我没别的意思，帮他们松松筋骨而已。
**
“嘀嗒——”
是铜锁落下的声音，很轻，没惊扰这里面的狱卒。
我倚在墙壁上，定定地看着铁门之后，被锁链牢牢束缚在刑架上的男子。
肮脏的白发披散着，比两年多以前见到的要长了很多。精壮的上半身，肌肉饱满发达，线条干净利落，野性而阳刚，身材要比盖聂略胜一筹。
令人唏嘘的是，上面尽数都是伤痕，火烤的，刀割的，烙铁的，正在流血的，血迹已经干涸的，甚至正在发黑腐烂的……各式各样，数不胜数。
……与我身上的，一模一样。
每一个部位，每一处伤口，都一模一样。
他熬下来了——这是肯定的。
我也熬过来了——这是奇迹。
监狱内一片暗寞，昏黄的灯火随着狱卒挥鞭的动作忽闪忽闪。
空气里充斥着腐朽的霉味和腐肉令人作呕的腥臭味。
他低垂着头，闭着眼睛，唇角却高高地上扬着。
“你们这帮废物，就只能做到这种地步了吗？”
——天了噜，听这家伙嘴贱的！
他tm又在挑衅狱卒！
又一鞭狠狠地抽在他的身上……以及我的身上。
同命，即是背负了相同的命运。
逃不掉，避不开。
只能回来面对。
“你是谁？”
其中一个正在行刑的狱卒猛地回过头来，发现我正蹑手蹑脚地靠近，立刻抽出了腰间的长刀。
我身形往右一偏，晃过了他迎向面门砍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