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萨出嫁的车舆是正红色,车舆最前是两位婚仪的正副使,分别骑于马上,还有四位命妇做前导,车舆后面有七位命妇做扈从,也都骑于马上护送车舆。
明萨的车舆后面跟随着数辆车驾,分别装满了送与菀陵的贺礼。
说起来讽刺的很,这果然是送上门去的出嫁,不仅没有收到菀陵迎娶应给的奉迎礼、纳采礼、大征礼,反而燕州要反送上马匹、缎绸、布帛、甲胄,还有金银无数。
这些天来一直贴身照料明萨的侍女玉儿也泪眼婆娑的跟着明萨,她想要跟随明萨一路去菀陵,但被明萨拒绝了。
明萨说玉儿你要留在燕州,现在明家只剩明烈一人,我放心不下,你要替我照顾他,我会时常与你青鹘传信,有你在明家我才能知道家里的消息,不然我都不知将青鹘传信给谁。
玉儿只好含泪应下,但明萨此去千里,竟一个贴心的人都没有,怎能让人放心?
“明萨,你此去菀陵要万事小心!”眼见明萨就要登上车舆,明烈忙对明萨说到。
“放心,我会的!顾庭可与你说了自保之事?”明萨此刻也只担心明烈的安危。
“恩!”明烈重重的点头,欲让明萨放心:“父母哥哥定在天上看着你,他们定会保佑你此去平安。”
听到父母兄长这几个称呼,两人的眼眶都红了起来。
“也不知何时才能再见,照顾好你自己,一有机会我就将你带到菀陵来。”明萨抬起手臂,抓住了明烈的胳膊。
明烈重重点头,看着明萨的眼睛,他几次想要开口又将话咽了下去。
“怎么了?”明萨见他表情不对,便问道。
“没什么,明萨,你一定要在菀陵好好生活!以后我还有事要对你讲。”
“什么事?你此刻便说啊。”明萨追问着,这都什么时候,这小子还要把一些话等以后见面再说吗?
就算有机会再见面谁能保证会是何时呢?
“没事,你走吧,万事当心,我这里你且放心。”明烈还是没有说出口,只是叮嘱明萨一路小心。
好吧,明萨又深深看了几眼明烈,想要把他现在这个样子记在心里,然后转身登上车舆。
车前的命妇便把车帘放了下来,看着明烈的脸被帘子慢慢遮去,明萨终于没有忍住,两行珠泪滑落,溅于衣襟之上。
待和亲的车队缓缓行进了,明烈目送着越来越远的明萨的车舆,大声喊了句:“姐姐!保重!”说完他也流下了眼泪。
本以为经历过父兄和母亲的惨死后,自己这个男子汉再也不会有眼泪了,没想到目送姐姐被迫出嫁竟又流出了苦涩的泪水。
他毕竟太过稚嫩,无力保护姐姐,也无力将明家的局势力挽狂澜,想到这里,明烈就心如刀割。
这声姐姐,也让车舆中的明萨泪水潸然。
她和明烈没差两岁,所以明烈这小子老是不肯承认自己是他姐姐,更是从未叫过姐姐这个称呼。
此刻他竟是有多不忍送明萨走,那声音远远的传来,洪亮又哽咽。
明烈送别明萨时想说的话,是关于母亲自尽之前留给明烈的信。
母亲留下了一个香囊,说这香囊里有关乎明萨性命的事,要明烈在明萨变的强大时再将此物交与她。
母亲还严令明烈不可拆看,更不能让此物落到他人之手,不然明萨便性命堪忧。
明烈挣扎又纠结,他担心这次不说以后恐怕难再见,但此刻并非是母亲所说明萨强大之时,所以几度犹豫还是将此事暂压了下来。
明萨自生来就不同凡人,所以她一定会如母亲所说变的强大,而自己也一定还有机会见到她,到时才是母亲想要的时机。
……
明萨此刻心事游荡着,开始随着车队漠漠茫茫,行于这万里草原之上。
原来被日月军守卫的煌煌霸业已然在顷刻间凋敝萧条,燕州此际谁为砥砺,谁来回天,力挽狂澜,这个任务便仓皇的交到了一个十七岁女子的肩上。
此刻离开十几年守护着她的家乡,明萨故作坚强的表面下,其实内心一片茫然。
前尘如何,命运如何,于她,尚是个谜。
其实,她又何尝不是个谜?她自出生以来便是个谜,从出生的异象到聪慧过人闻一知十,到如今经历神秘力量使其家族覆灭,再到她无奈成为政治和亲的牺牲品,谜一样的来,又谜一样的延展。
车帘之外是几度斜阳!几回残月!
转眼西风,一襟幽恨向谁说?
明萨的车舆和队伍行走在漠漠草原之上,却没想到,那封几十天前向西域音痴大师寄出的信件,居然在此际收到了回信。
这是这一路唯一的惊喜了吧,明萨想着便迫不及待的从青鹘腿上解下信条,打开一看却并非是音痴大师的亲笔。
写回信的人自称是音痴大师的外孙女,她叫木柯儿。
她解释说之所以这么晚才给明萨回信,是因为音痴大师病了,经过一段时间的医治,虽然病情得到了控制,但他年岁毕竟太大,所以目前已经恍恍惚惚难以认得几个以前的旧识。
有次趁他偶尔清醒时,木柯儿将明萨的信件拿给他看,他十分激动。
那一刻他想起了明萨,当然他从未忘记过焦尾琴。他没想到有缘结识的那个聪慧小丫头能够有幸在菀陵皇城见到焦尾琴,那可是他一辈子最心念的宝贝。
虽然他很像亲眼见一见听一听焦尾琴奏出的乐曲,虽然看来此生已经没有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