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滴夜露滴到了她的脸上,她抬头一看,树叶上凝聚了很多夜露,偶尔有些滴了下来。
这才看见,有些也滴在他的身上,他的衣衫是黑色的,这才没看出来。
战无止穿的是黑锋骑的软甲,脱了之后就是一层黑色的棉衫,宁云的衣服是丝绸做的,更不挡风。
到底也算是救命恩人,宁云脱下身上的外衫想要给他盖上,才举到他面前,就被他伸手挡住。
战无止眼中精光一闪,一把就捏住了她的手臂,引得她一声惊呼,看清是宁云,这才松了手,另一只手放下匕首,将头靠在树干上,疲惫的说道,“我不用,夜里林子露重,你穿着吧。”
他这句话提醒了宁云,看看他干的起皮的嘴唇,宁云起身,再次撕下一截衬裙,拿在手中,寻找了一阵子,在树旁的山壁上找到了一股很小很小的山泉,耐心的浸湿了帕子,走回到战无止身边。
他似乎睡的很沉,宁云在他身边蹲下他都未曾睁开眼睛。
宁云拿了湿布小心的为他湿润嘴唇,面露哀色,前世很多次,她都是这样照顾伤重的忠心侍卫,直到他们不治离世。
受过这么多人的帮助,欠下如此多的债,今生决不能再走错路!
直到有粗糙的手指为她拭去泪水,她才从回忆中惊醒。
战无止本就没有睡着,只是靠在树上闭目休息,他不动是想看看陈婉要继续做什么,是抛下自己逃走,还是留在原地无助的哭泣。
没想到她竟起身为他取水沾湿嘴唇。
无声的泪水随着她的动作不断的滴落。
想到她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遇见这种事情,一定很害怕吧?
即便是在那样危险丛生的险恶形势下,她也从未向他求救过!
反而数次放弃活命的机会,要他松手!
相较之下,图兰在遇袭的第一时间就扑向了战锋,紧紧的抓着他,生怕他抛下自己独自走了。
宁云不好意思的扭头擦去脸上的泪水,也是避开了他的手,“对不起,我失态了,我再去取水为你清洗伤口。”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手指上还有一滴她的泪水,在月光下闪着晶莹的光。
战无止不是没看过女人哭,战场之上,不管男女都会痛哭流涕,他见过各种类型的女人哭,有柔弱的默默垂泪,有泼辣的边哭边骂,有的痛哭跪地求饶,他都能做到无动于衷。
唯有陈婉的这滴泪,落在手上,却感觉滴到了心中,无法抹去。
她再一次的走回他身边,为他小心的拭擦胸口残留的血迹时,战无止低头看着她小心的绕过伤口包扎的地方,动作轻柔的为他清理血迹。
夜光透过重重树叶的遮挡洒落在地上,形成一片片的光斑,正好有一个落在宁云的头上,让她的脸庞带上了圣洁的光芒。
战无止看着她为自己忙碌,就在她收回满是血迹的碎布时,他才声音沙哑的问道,“你恨不恨王爷抛下你,带着图兰离开?”
不明白他为何对这个问题这么执着,宁云垂目片刻,战无止一直耐心的等着她的回答。
宁云重新去收集山泉水,先将碎布简单清理一下,感觉他的视线一直在自己的后背上,“也说不上恨不恨吧,毕竟只是挂名夫妻,他对我没感情,我又何尝不是当他是个陌生人?
他和图兰才是一起生活的伴侣,不去救图兰,反而来找我,不会很奇怪吗?”
细心的就着涓涓细流洗净碎布上的血迹,她又将碎布沾湿,返身在地上找了几个树叶,轻易的就做好了一个巴掌大小的树叶碗,接了小半碗山泉水。
走回来,她将碗递给他,战无止也渴了,一口就喝干了水。
她又返过去,接了两三次,直到他喝够了,才放下碗。
拿起湿布,示意战无止起身,为他清理后背上的血迹,看不见战无止的表情,她才觉得松了口气,面对他审视探究的目光,有些谎话,还真不好说出口。
战无止回头看她一眼,似乎在告诉她,他在等待答案。
撇了撇嘴,宁云一边清理他背上的血迹,一边说道,“就像我之前说的,各取所需罢了,没什么恨不恨的,我要的是平静的生活,他给了我,这样就够了。
若说有什么的话,只希望图兰公主不要再处处视我为眼中钉,我不会对她构成威胁,嫌我碍眼的话,直接送我到庄子里养老就好了。”
“你难道不想当一个名副其实的王妃吗?”战无止蹙眉看她,语气中颇有些恨其不争的意思,“平西王绝不会止步于此。”
这是在告诉她,平西王对皇位有野心吧?
天顺的皇后之位她都不稀罕,何况是平西王妃之位?
这种凭空画的一张大饼,对图兰或许很有用,在宁云看来,真是无趣的紧。
“那又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此话一出口,感觉战无止的后背僵了僵,她装作没有发觉似的继续拭擦着,“就算我当了皇后,守着一个偌大的宫殿,说话都有回音的,空的像是皇陵,每天夜里,都要数着院中那小小一片夜空中的星星入眠。
听人说,皇宫更是个趋炎附势的地方,不得宠的皇后,连得宠的美人都不如,不仅要忍受丈夫的漠视,还要防备他妾室的暗算,这种日子,过着又有什么意思呢?”
若是她前世能有这种想法,日子就不会过的那么凄凉了吧?
她能硬生生的扛了十几年这种生活,其中酸苦,不是三言两语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