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平旦,正是日夜交替的时候,天色还是一片漆黑,葫芦河两岸密如繁星般的火把光芒,照亮了沉寂的夜空。
如狼似虎的辽军士兵打着火把,冲进俘虏难民营,怒骂着挥鞭抽打,将睡梦中的两千多难民全部赶出营地,由等在外面的一队骑兵监押着继续北上。
路上走得慢的,闹哄哄不肯走的,十八年后,是一条好汉,还是美女一枚?这个问题章钺不会考虑,他现在与宣庄主、宗景澄打得火热,商定了一个可行方案,就只等到了地方,再便宜行事。
辽军一路畅通无阻,大摇大摆地北上,并未遭遇冀州乡兵拦截袭扰,南岸周军随后修复遭到焚毁的浮桥,跟着过了葫芦河,但也就只是跟着,相距四五里,反倒像是送客一般,没半点追亡逐北的样子,不过就是这样,也给了辽军一定的压力。
四天之后的下午,辽军进入冀州武强县,很难得地过乡不掠,过城不扰,军纪真是杠杠的,但这时不得不停下来了。
因为东南五里处,武强县城依漳水耸立在那儿,前面是两三里宽的滹沱河鱼头洼渡口,鱼嘴的位置,河面收窄,所以辽军经常从此渡河。
河边一处坡地上,留守驻军营地被火烧过,地上一层黑灰,浮桥似乎也遭到了破坏,大群士兵正在抢修中。留守的军官是一名瓦里,也就是千夫长的级别。他面色忐忑不安,甩开亲兵跳下马,屁颠屁颠地跑来迎接。
高谟翰脸色阴沉地眺望南面远处,他知道周军主将是龙捷军都使刘从诲;副将是成德衙内军都校何继筠,此人是何福进之子,据说颇有勇力,两人共率兵八千,已跟了几天,现驻扎在武强县城下,若得到了休整,增加了兵力,探知自己现在的处境,说不定也会打过来。
“萧骨宁!出了这么大的事?为何不早点报上来?”高谟翰大怒,刷地一鞭子就打了过去。
萧骨宁被鞭子抽得打了个转,立即跪下,额头贴着地面,大声回道:“回高将军的话,前天晚上,横海军从沧州乘船,顺漳水过来偷袭,末将没注意到那边的动向……”
“胡说八道!沧州军被牵制,自顾不暇,怎会分兵偷袭?一定是你在撒谎!”高谟翰声色俱厉,马鞭抖的啪啪响。
“末将万万不敢!绝无半句虚言,将军可问他们……”萧骨宁心里有鬼,战战兢兢,大气也不敢喘一口,差点吓尿。
“嗯?这倒奇怪了!”高谟翰歪着头思索了一会儿,觉得似乎也有这个可能,便传令道:“大军就地驻营,明日五更天渡河,浮桥今晚必须修复,不得有误!”
“呵!呵!”萧骨宁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连声应是。
这一关总算是搪塞过去,若是说实话:这是河北水寇卞三郎干滴!估计脑袋就飞上半天了。只愿卞三郎那伙水寇滚得远远的,士兵们得了好处也不要说漏嘴,否则真的会死啦死啦滴!
中军的情况,高谟翰的打算,章钺完全不知情,不过滹沱河上那浮桥黑黑的火烧痕迹,还有桥头西边坡地上,狼籍一片的军营,他们一到这里就看到了,心中顿时有些惊讶,宣庄主、宗景澄等人眼中也都闪过一丝喜色。
“这是谁干的好事?崇文兄有何见解?”宗景澄沉不住气,先问了。
“不会是冀州军所为……无论谁干的,咱们都依计而行!”宣庄主名叫宣崇文,大伙儿混了个脸熟,这些天来同甘共苦,已经开始称兄道弟了。不过他说这话的时候,故意转移话题,神色很有些不自然,显然知道些内情,却不愿多说。
“不错!当断不断,必受其乱,等进营了,咱们再商量一下细节问题!”计划就是章钺提出来的,他也没注意到宣崇文的脸色,现在可是非常兴奋,似乎又找回了当年临战前的紧张感觉。
高兴的太早可不是好事,作为一军主帅,高谟翰可一点不笨,一声令下,难民们被赶去修建烧得乌七八黑的军营,现成的劳力,不用才是傻了。
敌军在左近虎视耽耽,不立营寨,不挖壕沟,反正就住一夜,只搭营帐?狂妄如高谟翰,也觉得很害怕。
于是,饿得前胸贴后背的难民们,终于都吃上了一顿干饭,而且饭里还有肉干,吃完了,就在皮鞭的抽打下开工干活儿。
作为首脑人物,宣崇文与章钺等人,悄然藏起了一些饭菜,打算留作行动前的晚餐。当然干活儿的时候,小心思可是不少。
八九千辽兵,再加上两千多难民,难得的军民一心齐动手,滹沱河南岸的鱼头洼渡口顿时热火朝天。
忙活到夜里戌时,大概八九点的样子,营地建好了,浮桥也顺利完工,高谟翰很满意,率辽军士兵入住大营,至于难民们,在大营东面用废旧木料围了个大圈子,当猪一样放养了。
一向就是这个待遇,大伙儿也不奢望更好的,但这河边的地面上,也真是太湿了,站着睡还是叠着睡?叠着睡谁垫底?
章钺与宣崇文二人自告奋勇,怀着某种目的,去找看守的辽军军官交涉,总之理由就是:晚上睡不好,明天没法赶路,所以,需要木料!
木头的妙用是无穷的,辽军军官也不傻,但想着这也是个问题,过了滹沱河就是赢州,快进入辽国境内了,这些人还能跑了,便同意了章钺与宣崇文要求。
章钺与宣崇文二人如愿以偿,立即找来扎营用剩的干木料,拼钉成大木板,有些根本就是现成的,问题基本解决了,但人数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