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时初,日落黄昏,利州城内战斗全面结束,捷报送回了大营。章钺随之命庄少和权道谨留驻,带上孙光宪、韩徽等几名幕僚,率蓟平文和杨玄礼两团近卫开出大营。
说起来利州名气不小,唐初武士为利州都督,武则天在此出生,素有“女皇故里”、“川北门户”之称,更是蜀中连通兴元府、关中的商路中转地。
章钺骑马一路进城时,沿途见街道市肆没遭受什么破坏,不过是家家关门闭户,偶尔有一些小民聚在屋檐下惶恐不安地张望,心下颇为欣慰,看来军官们履行了职责,士兵们遵守了纪律。
可结果到了节度府衙西面的十字街口,老远就见街心布告亭前,两百臂戴有红色“法”字臂章的宪兵在亭前列队,三师监军使高立仁、吕良卿高座桌案后,案前地上跪了黑压压一片被反绑双手,堵上了嘴巴的士兵。
章钺的脸色顿时就沉了下来,翻身下马上前一看,待斩的士兵大概有三四百之多,都是穿着红色军服,看不出自己的人,还是何继筠的人。
“禀报大帅!这些是战时擅入民宅的士兵,不过我军只有十二人抓俘时跟进民宅,其余皆是昭武军溃兵!”高立仁起身立正,行了个标准的西北军军礼道。
按往常处理降俘,或斩决犯纪士兵的条例,一般是战事结束就马上进行,但现在不是大周本土,这应该有所变通。看样子他是监刑的主官,这是镇远军出来的,章钺有点印象,便指点道:“先别急着处决,待明天城内张贴了安民告示,转交给中军行刑。”
“末将遵令!”高立仁一楞,他能做到监军使自然明白这其中的意义,立即命令两名宪兵都佰将人犯押走收监。
很简单,犯纪的士兵若都是己方,那叫执行军法,但以蜀军居多,这在蜀军看来反而以为你借故杀俘。若事后再公开,当着本地官员和士绅庶民的面处决,那效果就不一样了。
“甚好!甚好……”孙光宪对章钺此举大为赞同。
章钺上前拉过战马,笑道:“待会儿劳烦先生将我军入蜀的作战纪律、收复蜀中的撤藩政令、及今后的治蜀政策一一公布出来,多多抄录,派宪兵外出各县招降宣传。”
“可行!亮明我军的政治主张,这样蜀中官吏就知道该如何选择了,唯有撤藩对节镇大为不利,到时还要派出客将分赴各镇劝降才是。”孙光宪微笑道。
到了节度府衙前,何继筠率众将在外相迎,史成弘、刘文柏都在,却不见了邴绍晖和王廷义。见章钺的目光在人群中扫视,何继筠便解释道:“蜀军虽也能守城,但士气一泄崩溃得很快,某便让邴使君、王廷义两人为先锋,率兵一万五出城南抢夺吉柏津,这样明日一早可沿江直下葭萌关。”
章钺一阵惊讶,回道:“这么快!那赶紧追加一道军令,让他们攻取葭萌关待命!”
葭萌关这条路是往阆中的,下果州、合州、涪州可以扼守长江上游,牵制威慑川东地区的永宁、武信、武泰、宁江四镇个节镇,并接应南路药重遇、杨守真两万五千兵北上。
军事是政治的延伸,但也是政治的保障。以章钺看来,拿下蜀中已不成问题了,但是后续治理还很麻烦,仅占据成都府可无法形成全面压制的力量,所以征蜀总兵力有七八万,勉强能保证后续撤藩策略的进行。
“啊?不是说兵贵神速么?为何……”何继筠有点不大明白,他只想到眼前的战事,可没想到长远的问题。
这可不是三两句话就能解释清楚,章钺转而问道:“不是抓住宠福诚了吗?他没交待点剑门关守将的事?”
“那老头煮熟的鸭子,嘴硬得很!王廷义追杀进府衙时,他在院里堆了柴草准备**,这还在后面官房被看守着。不过三泉监军刘延祚跑了,可能会去剑门关。”何继筠苦笑,心思一转又问道:“军情司在利州这儿没什么布置,但剑州肯定有吧?”
“柳光嗣!”章钺笑了笑,却不愿多说。
进了府衙,蓟平文和杨玄礼去安排驻兵防卫和宿处,章钺带着众将进了大堂,让亲卫们点上灯盏,先将城池内外驻兵单位名录看了看,再找出缴获帐本,计有粮食十二万石,现钱和绢帛、蜀锦等七八万贯,可以先给士兵们加个餐什么的。
“要见见宠福诚和州刺史王审超吗?”何继筠问道。
“这个……还是某先去和他们谈谈,免得见了尴尬!”孙光宪道。
章钺自无不可,那老头嘴硬,他可不想被一再讥讽,但若实在不识趣,杀上一两个,蜀中也翻不天。不过这时代确实很缺人才,出于这方面的考虑,很多时候是需要有容人之量。
处理了几件善后之事,章钺做了下一步作战安排,命摆酒设宴欢庆一下,正准备去后堂,前锋军报传来,邴绍晖和王廷义不负所望,攻取吉柏津后,益昌县守将和三泉监军刘延祚不战而逃,便顺势夺取了县城,剑门道的入口已经打通了。
何继筠大喜过望,立即找出地图观摩盘算着,众将也围上去七嘴八舌地议论。照这情势,主力可以直抵剑阁,不用绕走阴平和石门关,战事无疑会顺利很多。
“主公!有位故人前来相请!”柳光业进来禀道。
“故人?谁这么大架子?”章钺一阵愕然,见柳光业咧着嘴挤眉弄眼,却完全想不起来,自己在蜀中哪有什么故人。不过人家既然来请,那还是去看看。
出州衙天色微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