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剑州、绵州捷报传来,平蜀战事大局已定,章钺已经准备启程回关中,打发走蜀北各州降官后,只剩下宠福诚、韩继勋还住在节度府衙客馆。州刺史王审超继续治州事,这会儿还在忙着转运粮草军需。
这些官员们的家属都还在成都,但只要成都易主也就不用担心。这时代各国都是一样,州级官制就是六司参军配属给州刺史,如果长时间没有主官坐镇,整个州都无法正常运转。
剑州可是关中通往蜀中的重要门户,这天一早韩继勋前来辞行,又考虑到二人心照不宣的某种关系,章钺特地相送到南城门外,果然就见韩芙蓉的马车也等在路边。
韩继勋眉头微皱,脸色有点不大自然,他这侄女原本嫁给乐安郡王的长孙,但不久就跑回娘家不再回去,打理着家族生意,后来通过贵妃花蕊夫人的关系退婚,可若是现在改嫁陇西王为妾,名声有点不太好听,易遭蜀中人耻笑,但于家族来说又非常值得,而且很重要。韩继勋是乐见其成,只是希望拖上一段时间再说。
与章钺拱道别,韩继勋牵马过去,韩芙蓉匆匆下车上前,低垂着眉目蹲身一福道:“问伯父安好,祝一路平安!”
“你是随我回剑州呢,还是去关中?”韩继勋看着侄女,目光有些复杂,大有深意地问道。
韩芙蓉本来就是要去关中,但战事一发,他只好在利州停留,而现在蜀中也不太平,就算回成都,生意上的事也是乱糟糟的处理不了,便小声回道:“快到年底了,关中总商号要盘帐……”
“女大不中留啊!也罢……吾昔失秦州,今再失剑门,早已声名扫地,为今人到中年,但求个善终而已。你父母早逝,你也不小了,与孙氏退婚的事闹得名节尽毁,今年二十有六了,你还有几年光阴?自以为计吧!”韩继勋意兴阑珊,挥挥手自行去了。
韩芙蓉站在马车前一脸怅然,想起去年病逝的母亲,心头满是悲戚,眺望伯父远去,不觉黯然神伤流下泪来。忽见旁边一只大手递过来一块折叠的白色手帕,连忙转过身去飞快拭去眼角泪痕,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我并不想强迫你,也不是纯粹地同情你!这年头,天下像你这样不幸的女子很多,我他娘的又不是救世主,能救得了几人?”
章钺目视她扶着马车的背影,那乌黑的长发快垂到了腰际,压在被冷风鼓起的披风外袍上。不由上前一步站到她身侧,低沉着声音又道:“不要再犹疑了,你自己说个合适的时间吧,要多隆重都可以!你自己过得开心才是最重要的,到那时你好歹也是个妃子了,还有谁敢多嘴。”
韩芙蓉转过身来,目视章钺道:“你果然还是露出了真面目,奴若从了你,与那些俗间妇人有何区别?”
你就是比她们漂亮一些,聪明一些,更能干智慧一点,当然这话章钺可没说出来,口里却道:“就算你不考虑我的心意,不顾及我的感受,也该为你自己多想想吧?”
“呵呵……我在你心里哪有那么重要,你不过是在好听的话而已!”韩芙蓉抿着嘴莞尔一笑,虽然明白章钺是在哄她,但心里还是大为受用。
章钺抬头看看天色,天气阴沉多云,有些干冷,似乎是要变天下雨了。城郊野外景像一片荒凉萧条,官道旁几棵老树只剩下稀稀薄薄的黄叶,满地杂草都是一片枯色。一低头就见韩芙蓉正瞪大着双眸细细看自己,便微笑着伸出手道:“从没来过利州,我们去走走吧!”
“这季节满山黄叶,哪有什么好的景致,出门喝风么?还是回去算了,再说你又那么忙!”
韩芙蓉推开章钺的手,自行要上马车,章钺却先登上车辕,转而又伸出手。韩芙蓉脸色一红,飞快左右看了一眼,只好羞羞地伸手任章钺握着拉上车去。一入车厢,章钺的大手马上就探到了她的腰间扶着,二人并挨着坐下。
韩芙蓉抬头白了章钺一眼,笑道:“我忽然想起,那年在潼关初见你时,你对那个程娘子也是这般殷情,她现在还好么?”
“咳咳……说她干什么?她就在关中啊!都很好……”
章钺可不好意思说,她已经为自己生了庶长子章晗,果然就见韩芙蓉撅着嘴道:“我忽然还是不想去关中,让韩福去,到时就在兴元府算了,我在那儿有个别院!”
等回了关中还有很多军国大事,到年底朝中不来人册封,章钺就要自行开府,那只会更忙,怎么可能顾得上这些儿女私情。她这是在任性啊,章钺直接收回了手,端坐沉默着不应声。
韩芙蓉一下就感觉到章钺态度的转变,一脸的委屈之色,气鼓鼓地侧过身去。她可不是乱说话,无非是想去兴元府拖到明年春再去关中,到时章钺要纳她为妾那也得隆重大办,总好过在利州这种山野小城,不声不响地就迎进府去。
马车一路进城,到了靖安酒楼侧院停稳,车夫在外喊一声“到了!”
章钺坐着不动,背靠着车厢板低头闷着不出声。韩芙蓉挤坐在里侧转过脸来,也许是想明了些什么,看着章钺的目光渐渐柔和,忽然伸出手抚上章钺的脸颊,微微叹息着。
章钺握起她的手,一脸的谦意,有些遗憾地说:“世道不太平,我们没那个时间!”
“我知道,你是要做大事的人,奴一介改嫁的妇人能遇到合意的郎君已是万幸,哪能真奢望明媒正娶?要不……今天准备一下,晚上我们就……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