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谷溪拿着那朵白菊,跟随众人穿过庭院的小径,往偏厅走去。心里却不住在疑惑,她与紫阳长公主素不相识,初次见面,长公主为何对她如此喜爱?论气韵风度,林落和林寻可是丝毫不输于她。
想来想去,或许是苏宸在紫阳长公主面前为她美言过。当初请求长公主救自己的父母,长公主已知道她爹娘在盛歌犯了罪,却还能如此信任苏宸,出手相救,今日见到她也未生半点嫌疑,不禁令她感怀于心。
既然今日长公主是为了自己的女儿,将他们请到府里来的,那她必当为长公主尽到心力,为潇潇排忧解乏,以报当初她母女二人救自己父母之恩。
话说回来,潇潇即将出嫁,却郁郁寡欢不得其乐,对方定不是自己心仪之人。而自己,本身就是个逃婚之人,至今还无颜去见自己爹娘,如今又有何资格去劝别人安心成亲呢?
想至此,不觉有些感伤。潇潇出生于王侯之家,母亲为大王的亲妹,父亲为权倾朝野的爵侯,却不能随心所欲去做自己乐意之事。
如她、如若萱公主一样,三人皆是同样的命……只不过前二者都已挣脱,唯独这个女子,要听从父母安排,去践行许多年前长辈们定下的“娃娃亲”。
时至今日,她还未见过成亲之人当中,有过情投意合的璧人。
几人穿过后院的甬道,径直走向偏厅,却在刚刚踏进门时,听到回廊的某一端传来了一声沉闷的声响:
“今日有客人来?”
紫阳长公主听闻声音,停下步子转过身来,众人也一道转过身来,望向门口。苏宸和齐煜不禁对望了一眼,二人神色复杂,皆未说什么。
很快,回廊的脚步由远及近,一个长身玉立的中年男子出现在了正屋门口,他背对着阳光,面朝屋内众人,面无表情,不苟言笑。一身深灰色长袍锦衣,头戴墨绿色束发玉冠,少了月圆之夜在王宫时的慌乱,多的是一派威严与贵胄风范。
目光扫视一眼众人,当日在大王的寿宴之上见过林落三人,因此一眼便认出他们。至于唐谷溪,不仅在寿宴上见过,还曾在东宫听闻过——这就是那个夜盗东宫,最后却被大王莫名其妙放出来的“贼女”?
自然,纵使他心中此般考虑,但想到是紫阳请来的客人,也未表现出来半分。
“见过侯爷。”唐谷溪三人拱手作揖为礼,齐煜也行了礼,只是没有吱声。
赵春笑了笑,踏进门来,一边走一边对三人行了半礼,说道:“三位便是大王请来的客卿吧?当日在晨曦殿一见,却未与三位说得上话,今日三位莅临寒舍,令府上增光万丈,赵某却未相迎,实乃惭愧。”
“侯爷言重了。”林落说道,“我三个只不过是普通的民间百姓,怎牢侯爷亲自出来迎见呢?今日能受紫阳长公主之邀造访贵府,实乃我幸。”
二人寒暄着,紫阳长公主问过赵春之后才得知,原来他和庸儿今日并未出去,而是一直在书房谈事。听家丁说起,才知道紫阳请来了几位客人,遂出来想见上一面。
可他怎会知道,她请来的客人却是这几个年轻人……
那个险些要了他命的玉玺,如今不也落在这三个人手中了吗?他们号称家父有收藏印玺之癖,又凭借着为大王做过事,因此便信手拈来了他视之为命的玉玺,对此,他何以不怀恨在心?
而紫阳对玉玺一事始终耿耿于怀,今日叫他们来又是所为何事呢?难不成是想要回玉玺……赵春一向多疑,此刻也不免多心起来。
紫阳与他朝夕几十年,对他的心思又如何不知?她笑了笑,叹道:“还不是因为潇潇那丫头……哎,如今就她那副样子,如何当得了新嫁娘?我看着苏宸有几个好友,还有两个姑娘,就想着叫过来跟潇潇说说话。潇潇从小到大,身边只有一个哥哥,未与女子有过多少接触,或许她们姊妹之间聊聊天,心情也就好了。”
赵春听来,这才明了,笑道:“原来如此,看来,赵某还要再次感谢各位一次啊。”
……
在这说话间,齐煜站在一侧不言不语,却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林寻,不出他所料,只见林寻正一脸肃穆,方才路上雀跃说笑的样子陡然不见,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赵春,眼神里少有的硬朗和戾气,双唇紧绷着不说话。
恐怕,这才是林寻真正仇恨一个人的时候吧……
他的娘亲跌下悬崖险些丧命,还不就是拜眼前之人所赐?他和师姐辛辛苦苦来寻人,不也就是他一手造成?
相较于齐煜的父亲和赵侯之间的隔阂,林落与林寻恐怕才是最不愿见赵春的人吧?可是那日在荷花苑谈及此事,这两个姐弟竟能无比默契,谁也不表露出一丝一毫的不满,而林落此刻还能笑对赵侯,也实非林寻所能及。
这是齐煜心中所想。自然,其中也有他不知之事——除却娘亲跌落悬崖的仇恨之外,还有那日在濯心殿,大王对他二人所说的话。
赵春何止是有愧于他娘亲?更是犯了欺君罔上之罪啊!若是没有他,那就没有后来的一切,没有他三人此刻站在侯府中说话,没有大王悔恨这么多年、一直空留后位……
或许,也就没有萧王妃后来的事。
赵春与他们说了几句话之后,便告辞了。紫阳长公主也不留他,今日是她要见这几个孩子,本就担心他们在她面前会有所拘谨,若是赵春在此,或许会将气氛弄得僵硬,他们更不会畅所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