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茵出去后,叶瑾云瞥了一眼林落,眸光淡淡落在桌上的茶盏上,叹息一声,片刻后才道:“你坐吧,大病初愈,何须站着。”
林落迟疑了片刻,才走向桌子另一面,在椅上坐下。
“见过你师父了?”
“见过了。师父在园中练剑,正在教习溪儿。”
“嗯,溪儿……她练得可好?”
“好。”
“……此次,多亏了你,师娘给你道一声谢。前两天,我还在想,你若是在战场上有何意外,我怕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安心了……还好,你安然回来,师娘也能舒一口气了。”
“师娘这是何话?落儿能有今日,全凭师娘和师父,要说道谢,也是落儿给师娘道谢。若非这许多年来,师父师娘的悉心教导,落儿怕是此刻难以回来了。”
叶瑾云听罢,苦笑着摇了摇头,“咱们娘儿俩,何时这样生分了?这些话,原不该说、不该说的。”
林落亦微微苦笑,却宽慰道:“师娘对落儿道谢,自然不该说,可落儿给师娘道谢,只怕是说得太迟了。”
闻言,叶瑾云心里不知何味,一时又是感动又是愧疚,又是疑心又是防备,可在此刻,暖意还是占多半的。她沉默了半晌,目光移至她脸上,笑了笑,柔声道:“既然回来了,那师娘的承诺是要要兑现的……”
林落微垂眼帘,知道师娘要说什么,可她却迟疑了起来。
“怎么,你不想知道?”叶瑾云看她神色,面露疑云。
林落低着头,眼底的情绪极其复杂,然而被她掩盖在眼帘底下,令叶瑾云看不清也猜不着,心中焦急。过了片刻,林落方抬起头,四目相对,目光交叠。
“师娘……不必急着告诉我,因为我现在,不想知道了。”
“什么……”叶瑾云感到不可思议。
这可是她这十年以来,不曾忘却的心结啊,她答应她的一切事,这十几年来的一切听从与顺服,难道不皆是为了这目的么?即便,即便她不想告诉她,可此刻面对林落的反常态度,叶瑾云显然反应不过来。
林落低垂着目光,不去看叶瑾云,一言不发,面色照常地一派平静,似乎让人永远也看不懂,在她那副平静面孔之下,究竟隐藏着多少交错复杂的情绪,涌动着多少风云雷雨。
她不需要知道了,抑或,她不想此刻就知道,不想早早就知道。
那人说,他知道她叫什么……
那人说,她和他从小就认识……
那人说,她本不姓林,她是……
冥冥之中,林落感受到,如果她知道了这一切,或许会陷入和唐谷溪一般的漩涡之中,难以抽身。
既然得知会有那么多痛苦,那便不如不知……
本来,她的痛苦就已经够多了。
即便知道,也请给她些时日,几个月后,甚至几年后……总之,不是现在,不是此时。
“好,好……既然如此,师娘也遂你的意。”叶瑾云长叹了口气,一手摸过杯子来,目光愣愣望着前方,朝自己口中灌了一口茶。不知是轻松,还是忧心。
“近日,毒症可曾发过?”沉默了半晌,叶瑾云转开话题,问道。
“有劳师娘关心,并未发过。”
叶瑾云安心地点了点头,又问:“那身上呢?那日的针孔又细又深,师娘看得都心疼,你如今,可还疼了?”
林落苦笑了一下,想说不疼,可那是假的——银针入体,哪有不疼的道理?何况,那*个针眼,皆是在经脉要塞之处,痛感又是别处的三四倍,虽休养几日,针眼早已愈合,可那痛感却迟迟未去,久久不消。
“不疼了,师娘勿挂心。”
“那便好,那便好。”叶瑾云又叹着点点头,“这两日,家中大事小事,全交与旁人了,周伯整日钻在房内,为你寻查解药之事。那毒症异常诡谲,仅凭一滴血难免困难些,因此极费功夫,但愿您能多坚持些时日,一旦有了配方,你师父定会让云鹤二人去采集的。”
林落微微颔首,目光却游离在外,不知在想何事。
叶瑾云注意到,自林落回来之后,总是这般游神恍惚,神态疏离,不知在冥想何事,又看她眉眼神情,似有一番风韵在内,而风韵之外,便是深沉如海的忧虑愁思,剪不断理还乱……她不由得想起了四年前那场“浩劫”,心中更加犯起了疑惑。
难不成,她在人身上动了心?
叶瑾云心中一惊,脑海闪过雷霆万钧,身上几乎冒出冷汗来,她强忍面色,镇定一刻后,方微微吐了口气,面色舒缓下来……
若是真的如此,也未尝不是一桩好事,冯昀要是知道了,心里应该会好受一点。可是,怎么会呢……这才短短四年,那药效就消失了?
她心里微喜,可也不敢问她,只得将心事暂且埋下。
从师娘房里出来后,林落提着剑,失魂落魄走在小道上,步伐缓慢。左右山石环绕,鸟语花香,泉水叮咚,若非此处为南国疆域,恐怕谁也看不出这是冬日来。
不知走至何处,只闻不远处一句声响:“林落。”
林落驻足,扭头四顾,并未发现有人。一时只当是自己幻听了,便接着往前走。
“林落。”
谁知,那句声音又响起。
这回,林落确定那不是幻觉,便转过身来,细细打量了一下四周,却见山石树木之外,的确没有人了。
“谁?”她警惕地问道。
“呵,不是一向耳聪目明吗?怎么我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