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月阁,盛况如斯。
“林大侠走了有半个月了吧?”十三娘拉着唐谷溪走上木梯,在一处靠窗的位置坐下,司琴早已站在桌旁良久,见二人落座,方不急不缓地倒了热茶。
向窗外望去,恰好可看见风月阁门口的大街,依旧热闹不衰,熙熙攘攘。
“嗯,不到半个月。”唐谷溪的目光短短掠过街景,从窗外收了回来,“十三娘,娘娘怎么样了?”
“你急什么……”十三娘端起茶笑看她,嘴角凝结的微笑看起来有些怪异,唐谷溪心里默念,这个样子,才是老鸨该有的模样嘛。
想至此,不禁轻轻翘起了嘴角。
“姑娘在想什么?”十三娘来了兴趣,放下茶杯。
“没什么,只是觉得……姐姐明明比我大很多,却看着比我还小似的。”
十三娘淡淡一笑,柳眉晕染开,“姑娘说笑了,我是真老了,不能跟姑娘比。若不是脸上涂的这厚厚的脂粉,还有头上这五颜六色的簪花,我啊,就是个半老徐娘了……或许,是受这环境影响吧,身在烟花柳巷之中,言语神态,自然也就轻佻了许多,由此,才惹得姑娘误会。”
唐谷溪细看她的眉眼,心头不禁涌上一股辛酸,忙低头捧起了茶杯,遮到眼前慢慢喝着。
良久,方放下杯子,“十三娘,你实话告诉我,那药如今……有没有被人查出来?”
“如果被人查出来,你我还会闲坐在这儿喝茶么?”这回,倒换成十三娘不急不缓了。
“也就是说,姑母……拿到那药了?”
“嗯。”十三娘神情略有严峻,微微点头,“拿是拿到了,只是,娘娘如今正被大王所嫌隙,不知能不能顺利……不过我想,应该没大碍,娘娘再不得宠,也是大王最心爱的妃子,这么多年娘娘能安然无事,自然在宫里有她一套法则。此事,姑娘还是先不要担心了。”
说罢,她扭头示意司琴续茶,回头又道:“我看姑娘最近,气定神闲,神思平缓,似乎已有了万全的主意?”
“若说到现在还没主意,那是假的。”唐谷溪微微苦笑,“自那封信被带进宫里,姑母和太子,便开始帮我了……不,是我帮他们,有他们在宫里,我们里应外合,应该不会出什么大错。”
“如今,只等着药效发作了……”
“不。”唐谷溪果断摇头,肃穆看向十三娘,“药效发作只是第一步,接下来,才是最危险、最艰难的,也是最重要的。”
十三娘手指摩挲着杯壁,柳眉微蹙,沉思道:“人脉……林大侠已经去请了,姑娘还需要什么?”
唐谷溪笑了笑,“人脉有两种……”她将一个茶盏拿起,轻轻放到右边,“一个,是朝廷官员,也就是文官。这些高官大臣,每日在圣前秉奏上书,储君的走向风势,自然也随他们的意见而左右摆动。四王子党羽众多,纵然太子有储君之位,也无实权。可是,一旦那人病倒了,监国之权便落到了太子手里,届时,他需牢牢抓住这个机会,撤换官员……”
“换上来的那些新的,便是……”
“便是师父此次出行,要做的。”
十三娘粲然一笑,换了较个舒服的姿势,投去颇为赞赏的目光,“然后呢?第二种,第二种人脉,是什么?”
“第二种……”唐谷溪眼光略动,再拿起一个茶杯,稳稳放到了左边,“第二种便是……军。”她把声音压得很低,“单有朝廷命官支持,那是不行的,因为……因为太子本身就是储君,那些大臣无论怎么不支持,也是改不了的事实。可是有一点,与名分无关……”
十三娘神情愈加沉重。
“依四王子的性格和实力,倘若烨炫登基,他会使什么法子呢?”唐谷溪眼眸微敛,将问题抛给了十三娘。
十三娘眼帘低垂,斟酌了一刻,抬头看她,“是……宫变?”
说毕,她忙扭头看了看四周,好在周围嘈杂不已,她的声音又极轻,根本无人听到。
唐谷溪眼底涌过一片风云,转瞬不见。长睫之下,似乎谁也看不清,那清润的眼底掀起了怎样的风浪。
“姐姐说得没错。”良久,她低声道,“所以,其实最要紧的,并不是师父所行之事……而是,而是林落醒来之后,我要去做的事……”
“可是,落姑娘父亲生前的部下,想必也已所剩无几了吧?”说至此,十三娘终于彻底明白了她的意图,“林大侠所行之事,也并非不重要,而是相当重要啊……”
听出这话中有别的意味,唐谷溪对上了她的视线。
“姑娘怎么忘了,即便林姑娘这边一切顺利,可若是没有朝中官员的调动安排,你的那些将领们,如何能被安插进去呢?”十三娘深吸一口气,“所以说,二者皆不可轻视,唯有里应外合,文武皆备,方可滴水不漏啊。”
唐谷溪听着,默默发了会儿呆,最后勾起嘴角,端起了手边的茶盏,移至眼前,“十三娘,以茶代酒,我敬你。”
“哎,只是不知道这落姑娘,何时才能醒来啊……”十三娘放下茶盏,又是一声长叹,“这孩子,也是命苦。”
闻言,唐谷溪的神情慢慢凝结住了,沉默良久,她转头看向窗外,声音夹杂着街上的喧闹声,听起来无比遥远和陌生,“时间不等人。这回,该我对不起她了……”
“你看,赵舵主那边永远那么热闹。”思绪被十三娘的声音所打断,唐谷溪回过头来,顺着她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