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蝉端着一碗水来到床前,扶起榻上的人,为她一口口灌下去。直至一碗清水见了底,才离开她,返身走回桌前放下。
榻上的人直勾勾看着她,仿佛任何动作都没了意识,喂她吃饭她便吃,喂她喝水她便喝,只是不言不语,不哭不笑。
玉蝉走回来,愁眉紧锁。
“小姐,你这样不行啊,已经两天没说话了。你若想做什么,我便陪你去,想吃什么,我便去厨房叫人做,总之,别不吭声啊!这样下去,一定会闷坏身子的,到时,可如何是好?”
见她仍不动,玉蝉走过来坐下,紧挨着她。隔了片刻,叹道:“说句实在话,我虽与小姐相识不长,可自小姐初次去凉禹,便听说了你们的一些事,后来的事,小姐也都告诉我了。可以说,大风大浪,你都经历过了,原不该再为此而伤神,更不该为它而击倒……你要面临的,接下来的,会比这个重要许多……”
“玉蝉,”唐谷溪吐出了两天来的第一个字,“你说的,我都知道。”
“既然知道,就更该振作起来啊。”
“我不是不振作,只是……想不通……”
“有什么可想不通的?”玉蝉鼻尖隐隐发酸,“小姐,林姑娘是去她该去的地方了,她是为了活着而去的,否则,你让她留在家中,难道等死么?”
玉蝉的话并不假,你让她留在家中,等死么?
周伯已将前两天的谈话,悉数告诉了他们。如今,全家上下,叶瑾云和林肃,董默笙和董云鹤,还有唐谷溪和玉蝉,皆知道林落的不辞而别,极有可能,是去了那片海域……
那片海叫东蕖海,海上有座孤岛,叫蔓花岛。以前,她对此有所耳闻,一次,是在紫阳公主的府里饮茶时,一次,便是和林寻铃儿到达宛都时……
从未想过,有一天,这个口里相传的岛屿,会成为林落如今的栖身处。
东蕖海、蔓花岛……
“可是,她为何不告诉我?”唐谷溪哑声道。
“林姑娘定是知道小姐会为此阻拦,所以才不得已……将小姐打晕的吧。”玉蝉从榻上起来,蹲下身子,抓过她的手,“小姐也不想想,为何林姑娘会拖到今日,才离开这里?周伯与她的谈话,可是几日前就发生过的……”
唐谷溪扭头看她,“你什么意思?”
“林姑娘是在帮小姐啊!”玉蝉莫名其妙流下泪来,也不去擦,“你和她才从将军府里出来,她便撑不住了。可见,之前不知她发过多少次病,可都因未实践答应小姐的诺言,才忍下来的……”
唐谷溪眼前渐渐模糊,玉蝉的声音越来越远。
“所以,小姐,别再怪她了,林姑娘……她也不容易啊!听周伯说,他是见不了林姑娘受折磨……才不得已,告诉她此去处的,若非无可奈何,周伯怎忍心让她离开?若非她弹尽粮绝,又怎会丢弃大家不辞而别?”
若非她弹尽粮绝,又怎会丢弃大家不辞而别?
玉蝉的声音铿锵有力,句句戳心。
“我……我怎会怪她?我何曾怪过她?”良久,唐谷溪才稳住气息,“是啊,你说得对,她是受不了的,她要解脱……”
她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反手握住玉蝉的手,“可你知道吗,这一切,都是我害的……”
玉蝉抬起头,“小姐此言,从何而来?”
唐谷溪苦笑,伸手为她抹去泪花,深吸口气,“好了,陪我起来吧,我去看看师娘,不知她现在……如何了。”
来到叶瑾云院中,还未踏进门,便听到一阵低微的啜泣声,从窗户内隐隐传来。
她不由驻足,低下头,用帕子抹了抹眼角,确定脸色如常后,方走了进去。
“师娘……”低低叫了一声。还未等后面的话说出,叶瑾云便扑了过来。
一把握住她的手,几乎要将其握碎,面前的师娘眼眶通红,满脸泪痕,她从未见过师娘这副模样。
即便在和她相认时,诉说前尘往事时,也未像今日这般脆弱、眼泪肆流。
叶瑾云将她拉过来坐下,紧紧挨着,终于止住了哭声。
她一止住,屋子里短暂的安静,这安静的瞬间,似乎让人闷得透不过气来。唐谷溪强压在心中的悲伤,即刻又涌了出来。
可见师娘如此伤心,她又怎么敢再哭?看这样子,师娘怕是自昨天到今日,哭了整整两天吧。
“茵儿走了,她也走了……”叶瑾云咬牙盯着桌上的茶杯,眼泪又朦胧起来,“都走了,家里没人了。都是因为我,溪儿,你知不知道,她们都是被我逼走的,都是因为我……”
“师娘。”唐谷溪握住她的手。
“溪儿,你恨我吗?”
唐谷溪摇头。
“那你说,落儿她恨我吗?”叶瑾云泪眼看她,问得极其认真,如同孩童般,近乎较真。
唐谷溪用力笑着,再次摇头,“不恨,她从来没恨过您。”
“这怎么可能……”叶瑾云苦笑一下,松开她的手,将视线移开,似乎陷入了回忆中,“落儿……她从小听话,从没反对过我任何事。她知道,她不是林家的人,也知道我不是她娘亲,可还是……叫了我整整十余年娘,直到她出去找你,回来后才改叫‘师娘’……”
“这是她应该的,您把她养大的啊。”
“可是,可是溪儿你不知道……”叶瑾云低头拭泪,“我年轻时,心狠,气性又大,当初她小,免不了要受苦……有时候,是我故意的,故意冤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