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寒星冷月,挂在高高的天上。岛上风大,吹得竹林哗哗作响,伴着桥下泠泠的水声,若不是暖阁内有厚实的布帘遮挡,恐怕屋内也没那么安静了。
高老先生在这岛上住了将近三十年,其下无儿无女,倒是有许多弟子,那些弟子年纪最大的也超不过十五岁,皆对他毕恭毕敬,平日悉心侍奉左右,倒也其乐融融。
今日那名开门的小童,便唤作“雀儿”。
关于这老先生的经历,众人在饭桌上也都询问过,老先生也不含糊,耐着心性告诉他们:他原本是一位医者,后来到这岛上采药,不幸遇海难,险些命丧大海,幸被这岛上的旧主人救起,感激之下,结拜成了生死兄弟。
后来旧岛主病故,高老便依照遗嘱,代替他在这岛上过活,守着这片小小的院落以及宝塔,过了近三十年的日子。
蜉蝣岛上的神医仙人,渐渐扬名海外,不少得了绝症濒死之人,都是不远万里花上千金来这岛上寻求妙药的。只怕这方圆千百里,除了这伙人不知道外,无一人不知了。说至此,一行人脸上不禁有愧色,更加对这老先生恭敬了几分。
周伯医术惊人,曾在西州宫中当过御医,后来因为某些事被冤枉打出宫外后,便隐姓埋名金盆洗手了。后被林家收留善待,若非遇上林落一事,只怕是不会再重拿医书的……
所以,蜉蝣岛上神医仙人的名声,对于同是医者的周伯而言,自然是万分熟悉的……于是接下来,也就有了林落听他忠言,来此避世的一事。
事情到此,众人心里也都一清二楚了。
眼下的情况是,“寻找林落”已经实现——就这么出人意料轻而易举地实现了,林落确定在此。而面对的问题是:她如何跟他们走呢?
“老先生,今日晚辈初到时,您怎就肯定我们就是您等待的人呢?这岛上也并非人迹罕至,恐怕一年到头来,来此的人很多吧?”
饭后,一间小竹屋里,地上放着几个火盆,将屋里烤的暖和如春。四周垂下的棉布门帘轻轻作响,时不时刮进一阵冷风来。
齐煜正坐在一把竹椅上,问对面的老先生,面前摆着清香四溢的热茶,茶香飘荡在屋内。其他的座位上也坐满了人,唐谷溪苏宸等人一一落座,静听老先生说话,雀儿则侍立在一旁。
听他此言,老先生微微一笑,花白的胡子无风自动,“老夫若连林姑娘以前的朋友也认不出,那就枉在这岛上隐居三十年了。”见众人还是不解,他示意身旁的小童说话。
“师父早在林姐姐过来时,便派人去打听林姐姐的身世了。”那小童面无表情,不慌不忙,“各位也不必心生嫌隙,师父做事一向如此,但凡有登岛求助者,师父都不会置之不理,但来者是何样身份、有着何种过去、是善是恶、能否被师父收留的起……这些就难说了。因此,人来之时,都要派人去探查其底细,方才放心。”
“嗯,先生所做皆在情理之中。”齐煜点头认同,“林落能被先生收留,并且得到先生的相助,在下已是感激不尽,哪里还会心生嫌隙呢?”
他说得诚恳,字字发自肺腑,老先生眼力老辣,自然看出他在这些人中不同的身份了,不禁微微一笑。
“看来,这位齐公子便是林姑娘从未谈起过的人了。”
此言一出,众人发怔。
什么意思?从未谈起过?
林落在此两年,竟从未提起过齐煜?
可既然从未谈起过,那老先生是如何而知的?又是如何肯定他就是的呢?
高老并不理会众人的惊诧神情,转动目光,扫过众人,视线落在林寻脸上时,停住了。
“这位公子,就是她弟弟吧?”
林寻尚在惊讶的神情中,听闻此言,又是一惊,怔忡地点头,“先生……先生如何得知的?”
“她在我这里待了两年,就算是哑巴也能问出些话来,况且,先前打探过的消息,也足够详细了。”老先生慢慢道,“这几人中,属你长得秀气,身姿又极为柔韧跳脱,林氏剑法的特点便在于此。她算一个,你算一个。”
的确,这些人中,唯有林落和林寻精练林氏剑法,多年的修炼,单凭身姿相似这一条,便能看出些乾坤来。
林寻暗自叹服,却也极不满意他说的“秀气”一词……
秀气……
明明是个俊朗青年,却硬被一个长辈说成“秀气”,他纵然一肚子气,却也不敢对老者不敬,不禁憋得脸面通红。
众人听后,也都抿着嘴憋住笑。
“是啊,我家弟弟的确长得秀气,听某人说,他小时候比女孩儿还好看呢,男孩子们看了都嫉妒……”齐煜在一旁打趣,手里端起一杯茶来,笑得风轻云淡。
“至于你……”老先生将目光转回齐煜,齐煜闻言,赶忙放下茶杯,洗耳恭听,“俗话说,关心则乱。公子气度不凡,智慧存于眉眼之间,可自登岛后,你却神色惶惶,所问繁多,眼神言语中流露出的,亦都是焦心忧虑……可见,林姑娘闭口不提的那人,非你莫属。”
“可是,为何会对他闭口不提呢?”林寻问道。
老者眼角含笑,定定看了一眼齐煜,清澈的目光中夹杂着几分摸不清的意味,摇头抚须,闭口不言。
林寻怔怔扭头去看齐煜,见他表情复杂,却仍旧嘴角挂笑,出神地不知在想什么。
“那老先生……您看看他们几个,都是我姐的什么人?”林寻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