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国的墓园都分散在城市的角落里,和住宅区靠得很近,像是街心公园似的,方便人们随时去探望亡人。
这天使工作日,墓园里的人并不多。
岳一然拉着乔纳斯沿路走过,每一座墓碑前都摆满了鲜花,玫瑰、百合、菊花……那么多思念萦绕在花瓣上,带来了沁人心脾的香气,随着微风轻柔地拂过,就像母亲的手拂过额头,带着阳光的气息,暖融融的。
汉娜就安葬在这里,和米卡在一起,墓地是汉娜生前就为自己留好的,她曾经在米卡的墓碑上刻上了这么几个字“爱仍在”,于是乔纳斯仿照着她的字体也在她的墓碑上刻上了“爱永在”。
这是用生命实践了的诺言。
他还在他们的墓前竖了一座小天使的雕像,象征着被留下的他自己,银色的身体,有着柔软卷曲的头发,双手托腮地坐在石阶上,*的双脚微微摩挲着,显得可爱又可怜。
岳一然用纸巾擦干小天使身上的露珠,把他们带来的鲜花摆放在落满了树叶的石块上,乔纳斯默默地看着她认真细致地做完这一切,心里柔软又熨帖,他很想娶她,然后百年之后也这样葬在一起,与青山绿水相伴。
“你想对他们说些什么吗?”岳一然看乔纳斯一直呆呆地站着,便柔声问道。
沉默了半晌,乔纳斯终于开口了:“对不起。”
对不起,亲爱的妈妈,我没有保护好你。
对不起,亲爱的爸爸,我没能守护你的名誉。
当然没有人回答。墓园里安静得只有风吹过树叶的声音。
就在这个时候,忽然从远及近的传来一阵扇动翅膀的声音,岳一然循声望去,一小群白鸽驻足在墓碑前,咕咕咕地转着圈叫个不停。
乔纳斯。鸽子。和平。安宁。
这个名字已经代表了汉娜和米卡对孩子唯一的期望,岳一然笑了,温柔地说道:“他们原谅你了,或者从来就没有怪过你。因为他们爱你,所以无条件地支持你的每一个决定。”
乔纳斯也笑了,露出颊边浅浅的酒窝,仿佛冬雪初融。心里某个总是冰凉凉的地方瞬间温暖起来,他拉住岳一然的手,深深地看着她的眼睛:“我也爱他们,但是更爱你。”
他的睫毛很长,像是小刷子一样刷过岳一然的心头,岳一然伸手搂住他的腰,两人身体便紧紧相贴。即使这样,也像渴求不够似的,恨不得把对方揉进骨血之中,就再也不能分开了。不知道何时,乔纳斯已经成为了她身体的一部分,一旦割舍便是剜肉似的痛苦。一想到有一天他们中的一人会长眠于此,而另一人可能也这样只能站在墓园里缅怀,她便杞人忧天似的难过不已。
因爱而生忧,因爱而生怖。或使离爱者,无忧亦无怖。
不行,她已经离不开他的爱了。就像是飞蛾扑火一样,明知道会因此而死,依然前赴后继。
岳一然把头埋在乔纳斯怀中,靠着他强健的胸肌,深深吸了一口他好闻的气息,带着鼻音说:“等我们老了以后,我一定要比你先死,然后你给我选好地方再来陪我。”这样才公平,她看着他死过一次了,承受过一次锥心之痛了,这次总该轮到他了。
“这样不好,”乔纳斯把她的脑袋微微抬起了点,额头顶着她的额头,几乎是贴着她的嘴唇地说,“等我们老得不行了,就一起躺在棺木里,手拉着手,然后说说话,等一个人说不动了就吻一下对方的额头,像每天晚上睡觉那样闭上眼睛,另一个人自然也会跟着死了。这样多好,都不用痛苦。”
没有她的世界,所有的时光都是虚度,和死了并无两样。
明明是很残忍的话,在这样的墓园里说来,更应该觉得冰冷阴森才对。可岳一然偏偏觉得很温情得很,几乎要溺毙在乔纳斯如水般脉脉的眼神里。
她一边想着自己真是没救了,一边如连体婴似的更用力地搂紧了乔纳斯,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声,傻乎乎地点头答应了这个赴死的方式,好像他们这样承诺了以后死神一定会照办似的。
两人在墓园里待了一整天,所以没看到今天的报纸爆出了一个更大的新闻,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拜仁球员行纳粹礼,德足联表示会严肃处理》
——《踢球者》
《克莱门特记者会做纳粹礼,种族主义苗头复苏?》
——《图片报》
《德甲联赛惊现纳粹礼,欧足联表示绝不姑息》
——《队报》
岳一然在网上把相关新闻搜索了一圈,又仔细辨认了一下当时的照片。终于后知后觉地想起,为什么克莱门特那天做的手势她会觉得很熟悉了。
前世念大学的时候,她有个室友特别迷恋二战时期的德*官,买了很多相关书籍。撇开三观不谈,除了希特勒本人,其他德*官的颜值的确没得说。岳一然也翻阅过她买的图册,那里面最多的照相姿势就是这个了,右臂高抬,手指并拢向前,仿佛剑指天空,普及度堪比今天的嘟嘟嘴。
这种举手礼来源于古罗马,在成为纳粹的标志之后便被很多国家以法律的形式禁止了。
克莱门特很快出来为自己洗白,他解释道,自己那天先是作出一个侧耳倾听的动作,然后立正从右侧划出一个弧,最后右手上举,只是中间的某张截图看起来像是纳粹礼而已。
他在推特上道貌岸然地说:“我是日耳曼人,但不是种族主义者。我伸出的手臂永远不是为了呼唤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