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老太太在自己屋里正坐卧不宁的时候,贾政从正屋取了一封信过来,道:“老太太,敏妹妹派婆子从对门送了信过来。”
“你这妹子自小身子骨不好,如今竟是病得愈发重了。”史老太太读着信,不由直叹气。
“听说这几年妹夫到处求医,竟是没有用处的,现在反而更重了!”贾政也觉得沮丧,“还有黛玉那丫头也是个弱的。”
“妹妹在信里说,妹夫打听到,过了海有个地儿能治她的病症,正想着带妹妹和黛玉过去,只这妹妹信里尽是悲凉,说也不知能不能回得来。”贾政故意说得严重些,就是希望太太阻止,毕竟这样一来,林如海势必辞官,带着妹妹去求医,那他贾家可怎么办才好……
贾家已经没了官身,这些年可都是靠着女婿。
虽说其他两个更有权,但是对贾家来说,最靠得住的还是嫡亲妹子的丈夫林如海。
可前段时间提出宝玉配黛玉,让敏妹妹拒绝了,两家也尴尬起来,后来贾赦犯了事,林如海挨了训斥被停职,贾家更不敢去烦林家,免得亲戚闹出事。
没想到,林如海因此要辞官带着家人走。
另外两个,算了吧!
也就糊弄糊弄非京城里的人,而且糊弄没多久,稍微打听就能打听出来。
原本也是能靠袁相国这个女婿,但是现在袁相国也死了。
史老太太也是本能的拒绝,但是接过信,她完全明白,林如海和她的敏儿这是通知还不是询问,否则就同一个屋檐底下,人为何没过来?
“唉,这事都凑到一块儿去了!”贾政一时也是心急如焚,史老太太总共生了三个,如今大哥贾赦做了牢,瞧着案子判下来不会轻;贾敏又是病重妹婿也没指望;如今剩自个儿,却不知道后头又会出什么事。
“你慌什么?!”史老太太大喝一声,深觉贾政是个老实过分的,这会子大祸临头,他只一副束手无策表情,却半分想不出解决的法子来。
“我已让人收拾了几个箱子送到元春那存着了,”史老太太沉着地道:“瞧这势头,抄家怕是免不了的,我要早做准备。”
“老太太啊!”贾政被唬得哭了起来。
“不许哭,我还没死!”史老太太厉声道:“这会子也不只我一个想主意,你带着人到外头打听打听消息,若是能活动,就活动着些。”
贾政点头应下,心里盘算着得哪些人能帮得上忙。
李嬷嬷回来之时,史老太太母子还在商量着托人的事,一见到人进来,史老太太立时抬头问道:“元春可将东西收下了?”
“没……没有。”李嬷嬷瞧了瞧贾政。
史老太太立时怒了,“她可说了什么,为何不肯收。”
“那个……”李嬷嬷犹豫半天,道:“姑奶奶的意思,她在袁府也艰难,要瞧袁家人脸色,并不敢做这个主。”当着史老太太跟贾政的面,李嬷嬷自是没有提,贾元春要她将东西送给冯玉儿收的气话。
“你养的好女儿!”史老太太冲着贾政怒道,“如今咱府里大难临了头,这丫头倒是装起缩头乌龟,这些年我花在她身上的心血,竟是全都白废了!一个个不孝子孙,这贾府是该亡了,我操碎了心,又有何用!”
贾政立时跪到史老太太面前,“老太太,不怪孩子,她在袁府实在不容易,她如今真是在那儿待不下去了,上一回元春去求她娘,说想到水月庵出家,儿子也是点了头的。”
“这事为何不和我说?”史老太太最恨被欺瞒,这一回差点要跺贾政了。
“孩子的事,不敢惊动了老太太!”贾政立时辩解。
“不敢惊动我?”史老太太冷笑,“是不乐意让我管吧!告诉你,这事我不准,贾府的女儿,没这个脸去当姑子,你让她死了这份心。”
贾政也是无奈,又想着如今最大的事不是元春,便问道:“老太太,那这东西放哪存好?”
史老太太制了怒,思忖片刻,对贾政道:“把你媳妇叫来,看来这些东西还得放王家去。”
***
六月初九,林如海辞官带着家人走的第七天,一张旨意下来,贾府贾赦为饱私欲,勾结官府祸害百姓,刑部及大理寺审结,秋后问斩,贾政和贾家虽然未参与,但是后头搜出王氏和史氏包揽诉讼,又再次被关压起来。
李嬷嬷急匆匆跑进来报信之时,史老太太正当着家下人等的面厉声斥骂邢氏,“你虽是填房,该当有的尊重何时短过,可你倒好,一味随着大爷,便是瞧出男人的不好来也不规劝,你竟自以为贤良,还帮着收了一大堆小老婆进来,这个家给你们弄得乱七八糟,我偌大年纪,没享到一天福,却要跟着担惊受怕!”
邢氏也是委屈得没法子,心中却偏着自家大老爷,以为若不是仕途不顺,还有老太太偏心二房,贾赦哪会这么存心折腾,谁耐烦破罐子破摔,这会子惹上官司,还不知道会得什么下场。
史老太太越想越气,觉得这帮儿女子孙就是来跟她要债的,想她史老太太为贾府上下操心大半辈子,如今怕是要眼看着贾府亡了。
“老太太,大事不好!”李嬷嬷一脸惊惶,跌跌撞撞跪到史老太太跟前,手指着外头,道:“刑部……到了。”
“老李家的,你好歹也是老人了,当着小辈的面,如何还是这般没有成算,”史老太太虽心知不妙,却依旧摆着架子,训斥道:“又不是刀架在脖子上,值当你这么失魂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