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莫嫌婢子多嘴。”听潮抬起头看了一眼,又低下去接着说道:“你不知道,那日种种凶险之处,家中所有人几乎都放弃了,就连宫里来的老太医也是束手无策,大郎、大娘子、大姐儿他们都劝过郎君,可他依然不为所动,还将劝他的人都赶了出去。”
就像往常一样,每回璟娘锻炼过后,就会沐浴一番然后上床睡个回笼觉,听潮则会在一旁为她捏拿,直到她入梦。这个主意也是郎君出的,说是这样的话,身体才会完全放松,不至于产生太多的肌肉,后面的意思是什么,她也没有听懂,不过这是为了娘子好,也就一天天地坚持了下来。
“就在这间屋子里,他带着奴等几个为你擦身、敷面、捶腿、捏手,一刻不停地忙到了破晓时分,整整八个时辰啊。可怜见地,到后来拖着一条伤腿,站都站不起来,你的身子依旧没有一丝气息,婢子几个都绝望了,他还要执意为你摧息,结果累得躺在地上,手脚上打着颤,嘴唇白得吓人,奴真担心他会一发随你去了......”
听潮用一种平静的口吻不紧不慢地讲述着,两只手却是丝毫没有停顿,只不过她能明显地感觉到,那个被她按着的小身体不住地颤抖地,面上的表情已经看不到了,因为璟娘将自己的脸埋进了枕头里,削瘦的肩头一耸一耸地,她不想让自己的哭声传出去,再让夫君担心一回。
说这些话的时候,听潮自己都止不住泪水,只是一时不得空,只能让它们流到衣襟上。她读书不多却也知道,就算是话本里的人物,也没有一个能做到郎君这般的,能够在娘子死后哀悼一番,守上几年再娶就已经是人间楷模了,而郎君几乎就是在以自己的命换娘子的命!得夫若此,虽死何撼,只可惜这个‘夫’不是她的。
后面娘子是怎么醒来的,她们几个已经被赶了出去根本不知道,当然也不需要她再说下去,当事者自己心里就很清楚。璟娘想着她看到夫君时的样子,眼圈黑得惊人,眼睛红得可怕,身体摇摇晃晃,连抱自己的力气都没有了,却依然坚持伸出手去够她,就心痛地难以自抑。
“娘子,有些话本不该婢子说,可是你......你真不该那样。”话说出口,听潮才猛然醒觉自己僭越了,这个看似娇滴滴的小娘子可不是个良善人,将近一个月前的那一巴掌到现在还在脸上留下了轻微的痕迹,可是既然说出口了,她也不会后悔,左右被关过一次的人了,还真能卖了不成?
“都是婢子不好,早知道这样,那日婢子就不该由着你撒性子。”反正也说了,她干脆说个痛快,郎君曾经来信叫她看着娘子,原本以为是戏言,没想到却另有深意,得知凶信的那一刻,听潮悔得跟什么似地,又想到了另一个侍候的人,嘴里恨恨地说道:“观海这小蹄子也不中用,一沾床就睡得跟个猪一样,连个人都看不住,但凡警醒一点,都不至于会这样。”
话虽如此,她心里也明白,就算自己真的在那房里也未必能制止,娘子既然萌生了死志,那便会无孔不入,找个由头出去游耍,一个猛子扎进钱塘江,她能救得了吗?好在郎君回得及时,生生从地府里将人拉了回来,这才是不幸中的万幸。
“娘子,大夫说了,你现在的身子极弱,不可大喜大悲,不可操劳忧虑,不可......”刚要脱口而出,听潮猛然觉得不妥,后面的‘骤行房事’四个字被她掩进了嘴里,许是突然感觉少了一只手,璟娘将头抬起来,泪眼婆娑看着她。
“他......他可是恼了我?”
“他着紧你比他自己还要甚,怎会恼你?”听潮停下手里的动作,拿起一方绵巾,慢慢地为她擦拭着。
“那为何,他都不再进这屋子?”
听潮闻言一愣,娘子说得没错,今天一天都没见郎君出现,原因是什么,她隐隐能猜到,可要怎么同娘子说呢,眼下璟娘正是最为脆弱的时期,瞒着她只怕后果更严重,听潮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还是决定实话实说。
“不瞒你,郎君是昨夜里离开的,那时你睡得正熟,他抱着你忍了又忍,才自行去了书房,只因大夫有言在先,一月之内,都不可同你行房。娘子,你觉得他是着紧你,还是恼你?”
这么直白的话在两个十多岁的少女之间说出来,偏偏双方都毫无所觉,璟娘靠在枕头上没有作声,听潮见她不再流泪了,重新恢复了按摩的工作,一时间屋子里静了下来。
璟娘感受着身体上传来的力道,心里却是起伏不定,听潮说得她自然能明白,为了不让自己再受伤害,夫君强抑着冲动,宁可避到书房去,而这一切都是在哄自己睡着之后,哪怕他本身还受了伤。
初尝情欲滋味的她如何不知道,那会怎样的一种难耐,算起来两人有三个月没见了,这么长的时间,夫君身在敌国,想想也知道,哪会有闲功夫去青楼之类的地方?甚至身边有雉姐儿这样的美人,他都没有碰过,璟娘的心里五味杂陈,她觉得自己的行为已经不能用幼稚来形容了,简直就是愚蠢!
她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跪坐在床前的听潮,心里想的却是母亲在出阁之前同她说的那些话,四个大丫环本就是为了一时之需,最后只留了眼前这个在屋里,其意思不言而喻,反正是迟早的事,现在不就是一个合适的时机么?夫君着紧她的身子,她又何尝不是,既然自己做不到,让身边的人去代替,也未尝不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