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敌人不同的是,在高世杰座船的下层,是一排排木制踏板,每一个踏板前都站着一个膀大腰圆的力士,在听到上面传来的指令之后,所有的力士都光着脚踩在了踏板上,在一名军士的吆喝下,开始按照统一的节奏踩拍子,踏板下是一根根辘轳,用熟牛皮制成的皮带子联在一个粗大的圆柱上,这根圆柱构成了轮轴,最终将带动一个足有半个船身高的巨大车轮转动,组成这个车轮的不是木轴条,而是桨叶。
高世杰的座船是一艘多达二十页的车船!
在这些力士的操纵下,车轮就像水车一般转动起来,带出一道道的浪花,高逾三重的船身几乎没有任何地震动,轻灵地劈开了水面,朝着前方划去,与此同时,两道原本架在重楼之上的横杆被军士们拉了起来,上面分别穿着一个石滚子,差不多有数百斤重,就像是一把铡刀,在等待着刀口下的祭物。
两条船在快速接近着,高世杰很清楚对手的打算,如果没有速度,很可能就会让其得逞,远程攻击虽然见效缓慢,但是同敌人拼骁勇,他从来就没有想过,因此,座船在与敌船相交的一刻,他果然地下达了指令。
“落竿,众军准备接舷。”
当那个被吊在高空中的石头滚子猛地砸下来之时,张弘正几乎快要疯狂了,手里的舵轮被他直接撸到了底,长长的铰链在大力下发出“吱吱”的声响,带动藏于水底的舵叶猛地转了一个方向,而此时的船身还在惯性地作用下向前行驶着,突然间的转向让整个船身一下子滞住了,就在他担心会不会散架时,船头咆哮着从江水中冒了出来,带着一股扭曲的作用力偏向了右侧。
“哗”
石滚子从天而降,几乎是擦着船舷重重地砸进了江水中,溅起的浪花让几个舷后的军士们站立不稳,“咕噜咕噜”地滚到了另一侧,可见这一击有多大的威力,张弘正的冷汗一下子就冒了出来,他感到了一种深深的后怕。
对方不但清楚他的意图,而且有了克制的办法,这种高大的车船要比木桨更为灵活,两侧的拍竿阻止了敌人接舷的可能,就在他犹豫的当儿,几道风声呼呼地响了起来,木盆大小的石弹在他的周围落下,张弘正已经冲入了宋人的阵中。
“转舵,靠上去,砸烂他!”一击不中,高世杰比他还要遗憾,这条船上虽然没有了任何标识,但是他认定那就是被围敌船的统领,敌人的狡诈也证实了这一点,既然如此那就决不能放过,他马上便下定了决心。
向前行驶的车船并没有绕出一个大弯来,而是停车之后开始了倒踩,整条船如同后世的汽车倒车一样,缓缓地原地向后转动,从向前的方向慢慢变成了打横,只需要再过半刻钟,全船就能完成转向,而落于水中的石滚子已经被几个大力的军士用绞盘拉了起来,又回到了蓄势待发的状态。
“不好了,敌军大队来袭!”
可惜就是这么短短的半刻,都已经没有了,听到号子上传来的消息,高世杰在船台上奋力将身体前倾,就在他的包围圈之外,黑压压的帆影如泰山压顶一般地扑了过来。
对方选择了一个极为合适的时机,因为他的船队几乎都还处于一个静止的状态,更要命的是,接敌的那部分船只,连方向都是相反的,也就是说,他们与敌人是同向的,根本无法做出任何的战术动作。
“哈哈,冲上去,撕裂敌阵!”张弘范仰天大笑,断然下达了最后的指令。
此时他不需要再做出任何保留了,所有船帆都升上了最高点,在江风和划桨的同时作用下,速度远远高于对方,哪怕对方开始升帆倒车,都已经来不及了,因为这段江面太过狭窄,总数多达四千只的战船拥挤在一块儿,哪里还有回旋的空间。
张弘范要的就是这种效果,他不想和对方拼远程,更不会同他们打什么传统的水战,利用自己的数目优势,与敌人绞在一起,让他们无法施展开,然后么......用已方最为擅长的肉搏来解决战斗。
换而言之,他就是要把水战打成陆战,而宋人恰恰最怕的就是这个。
就在高世杰还处于一片茫然当中时,敌方的船队已经狠狠地冲了进来,各种撞击、嚎叫、厮杀之声不绝于耳,敌我双方全都搅在了一块儿,战场上的空间被挤得越来越小,别说退了,就连进都进不得。
元人的战船没有那么多战具,弩机、抛车、滚石都少于宋人,可是有一样却是宋人的数倍,那就是军士,不是操船士或是弓箭手,而是甲士,披甲执锐,贴身肉搏的战士,这样的战士,张弘范足足带来了四万人,战斗从这一刻开始,实际上就已经结束了。
实际上,元人一直就是这么打的,不管是年初的鄂州之战,还是稍后一点的丁家洲,乃至历史上的焦山之战,直到最后的崖山。无一不是,直到这一刻,高世杰才突然明白当初那人为什么会苦口婆心地劝自己,可惜太迟了。
“府君,逃吧。”高世杰的犹豫造成了已方进一步的混乱,听了亲兵的话,他甚至不知道这是让自己逃,还是下令全军撤离,就在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元人已经冲开了他们之前形成的包围圈,撞入了以他为中心的后军当中。
在他的周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