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月娥带着那个女子走进去的时候,刘禹背着手,盯在监视器的画面上,两人不敢打扰他,都跟着这么站在那里,听着里头传出来的教学声,以及那些女孩一起诵读的椎嫩嗓音。 她倒没什么,跟了李十一这么久,那些神奇的事物见了不少,多上一样也不会有太大感觉,可是随她而来的女子就不一样了,开始还能低头站着,慢慢地身体就开始打战,双腿摇晃不已,仿佛那种声音有某种魔力,能让人心神不安。
“来了?”直到一节课结束,刘禹才转过身看了她们两个一眼。
“是,属下奉命将人带来。”赵月娥抱拳答道。
“对岸有什么新的消息么?”
“百姓大都已经渡海,钦州、廉州沿岸的登记点,俱已撤除,只有雷州一侧还有数目在十万左右的百姓,最迟两天就能安置妥当。”
赵月娥的口齿很清晰,他点点头,继续问道:“元人到哪里了?”
“刚刚收到的消息,鞑子前锋刚过柳州,今日会抵达邕州近郊,姜招抚已经让峒人撤往了右江上游,他们在回程的时候,截获了一队鞑子的使者,想要请抚帅的示下,如何处置,是不是押来琼州?”
“使者?”刘禹有些不明所以:“可问出他们去往哪里?”
“安南,为首之人身上带着酉帅阿里海牙的文书,看其中的意思,是想要安南出兵相助他们。“
原来如此,刘禹心忖果不其然,阿里海牙目前面对着一片荒芜,要想达成之前的战役目标,只能是另僻犀境,无论安南做出什么样的答复,都将被拖下水,中南半岛上的局势也会随着元人的提前入侵而改变,这就是刘禹一直退到了琼州的另一重目地。
于是他毫不犹豫地给出了答案:“不,放了他们,任其进入安南,务必要保证这封文书送到。”
“属下遵命,这就去告知前方。”赵月娥点头应下,按说事情汇报完了,她就应该退出去,可是看了身后的女子一眼,这屋子里又没有护卫,一时间有些踌躇难行。
“还有事?”见她不走,刘禹奇怪地问了一句。
“没......没有了。”赵月娥不敢再呆下去,朝他致了一礼,转身退了出去,反手将门轻轻带上,却不敢走远,又不敢去偷听他们的谈话,只能在走廊上站着,以防万一出现什么不测之事,因为她进来之前,亲眼看到了抚帅的亲卫头子吴老四等人都没有进入这间学校,就在大楼外守着。
房间里只剩了他们两人,刘禹打量了一眼身前的女子,个子还没有璟娘高,年龄估计也差不多,瘦得一阵风就能吹倒,脸上经过了多日的进补,倒是有了些模样,那双死灰般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监控画面,似乎连屋子里发生了什么事,都毫无所觉。
他回头看了一眼,监控上显示的是一个女孩正在写字的样子,或许是第一次用这种铅笔,握笔的姿式还不是很熟练,写出来的笔划歪歪扭扭不成样子,不过她依然在努力地练习,那种从后世批发来的几分钱一本的作业本,被她小心地呵护着,写了一页感觉不满意,又用橡皮擦掉,再继续在上面写,直到那页纸破烂不堪无法落笔为止。名门公敌①谢先生,晚上见!
“好,我不叫你了,本官能理解,你觉得自己辱没了这个姓氏,‘饿死事小、失节事大‘么?欧阳山长是当世大儒,你家学渊源,想必也不差,尔等所研习的,可是理学?“
女子怔怔地望着他,不知道这位上官是个什么意思。
“天地至道之理,穷极一生都难以参透,本官只想问一个问题,何以你受人所害,反要背上失节之名去死?”女子当然答不出,刘禹也没做什么指望,继续着自己的话题。
“你活不下来,因为背负着这个罪名,会为世人看不起,他们说你为什么不去死?这其中也包括了你自己。本官要告诉你的是,圣人从来没有这样的道理,所有这么说的人,特别是男子,都是想要推卸自己的责任,保护国家、人民不受侵害的责任,因为他们的无能,才让我们的百姓失去了活路,任人宰割,沦为奴隶,受到难以承受的伤害。”
在女人无比惊异的眼神中,他摇摇头:“本官救你,是不想让一个受害者,没有死在鞑子的手中,反而被自己人逼得无路可走,要用生命来结束这一切,这绝不是我等想要的社会。“
“你的兄长,拒绝了成为一名夫子站在讲台上,他想从军,为家人报仇,本官虽然觉得不值,但尊重他的选择,因为这是身为一个男儿的责任。而你的责任,就是好好活下去,亲眼看一看,本官所塑造的这个社会,能不能给你一条活路?”
这番话,刘禹说得很坦白,女子也听得很真切,她的神色有着明显的缓和,就在刘禹以为她听进去的时候,女人出人意料地跪倒在地,朝他深深一拜。
“小女无知,言语间多有冒犯,还望上官恕罪。”
女子用低沉沙哑的声音说道:“贵人好意,小女子心领了,可是家仇似海、国恨如山,愿奋此残躯,为贵人所说的这个理想社会,也为我等不幸受害的女子,做出一番事情来,如此方能无愧,求贵人成全。”
刘禹叹了一口气,知道事情已经无法挽回了,托着她的胳膊将人扶起来。
“既然你意已决,本官就不多说什么了,李娘子说过你想去京东路,也好,那里没有人识得你,应该活得自在些,跟着雉姐儿吧,她能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