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方低头叹了口气,他看见骆飞在对面桌子上翻着,暂时不像找到东西的样子,便小声对李幼荣道:“这小家伙,什么都好,就是嘴硬,但就是这样,让我更加心疼他。你不知道,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跟个乞丐没什么两样。”
“怎么回事?”李幼荣看了一眼骆飞,皱了下眉,“第一次见的那天我其实就想问了,这小孩的家人呢?”
“都死了。”陶方用手装作不经意的样子挡住嘴说:“他从小就是孤儿,八岁的时候被一个举重教练看上了,就进了省城训练。你说那么小的孩子,不去读书,反而每天做一些大人都承受不住的训练,得多苦?好在这小家伙熬过来了,还在13岁的时候得了省青少年组举重的冠军。后来那个傻逼教练大概有点膨胀,就把骆飞带到燕京来想让他进国家队。结果骆飞在选拔的时候失误了,国家队没进去就算了,关键是那教练简直人渣,因为负担不住回家的路费,就把骆飞一个人丢燕京了。骆飞没念过书,不怎么识字,除了有一身力气,什么也没有,就只能去那种黑工厂做童工。我看到他的时候,他已经瘦得没人样了。我也是看着实在心酸,才把他带回去的。他一开始到我家的时候,除了吃,就是盯着电视,后来慢慢把人养回来一捯饬,发现他形象不错,我当时就起了让他去演戏的心思,反正他人,算是被毁了一半,去读书也来不及了,还不如去咱圈子里拼一下,反正有我看着,他也应该出不了什么事。”
“然后骆飞就进了亚娱做练习生?”
“嗯,这小子挺有天分,第一次上表演课,就被老师夸了。但你知道,运动员出身的,都有点争强好胜和一根筋,他不肯藏拙,又不会说话,当然就被其他人针对了。”
刚好到这儿,终于找到文件的骆飞过来了,陶方便赶忙停嘴。
“今天早上拿到的东西你就到处乱甩,陶方你是不是故意折腾我呢?”骆飞把一边把文件递给李幼荣,一边瞪了陶方一眼,“还有,你们两个人在嘀咕什么呢?要说就大声点,让我也听听啊。”
“这有什么好听的?”陶方换了个坐姿,故意咳了一声,“我在跟你易哥说他就要拍的那个电影的导演的坏话呢。”
“什么电影?哪里来的新电影?”
陶方愣了一下,一下子卡壳了。李幼荣伸手抓了抓额头,赶忙接过话说:“是《陆小凤传奇》,我前经纪人给我接的,你还记得吗?”
“好像有点印象。”骆飞皱着眉,点了下头。他本来这时候都信了,但是一看李幼荣,顿时又翻了一个白眼,“讨论新电影,易哥你眼睛怎么红了?”
这就有些尴尬了。李幼荣咳了一声,也半天说不出话来。
骆飞扫了他们一眼说:“你们刚才,是在说我吧?”
陶方舔了舔嘴唇,点了下头。
骆飞哼了一声,“那就算说这个,也没有什么好背着我的。我骆飞就是这么长大的,又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个人有个人的活法,我到现在至少还风光过,不知道比有些人强多少——当然,我相信你我未来也会有风光的一天,我骆飞就是有天赋,就是会红,别人爱信不信,反正我到时候,也是吃自己的饭,凭自己的本事赚钱。”
骆飞的眼睛里,没有自卑,反而散发着小康家庭才能养出的那种自信。
这是一个有傲骨的人。
这样的性格,其实李幼荣也挺喜欢的。陶方自然也是满脸欣慰,但是为了防止他膨胀,他还是出言泼冷水道:“要拍戏啊,先去把字认全哈,别到时候再闹笑话。”
骆飞烦躁的“啧”了一声,“要你管。”
李幼荣笑了一下,他看了一眼陶方说:“不用那么刻意的。刚才不是买了本书吗?我柜子里有本字典,如果遇到生僻字,你可以拿出来一边找一边慢慢看。”
虽然都是同一个意思,但李幼荣这话听起来就舒服很多,是以骆飞赶紧就答应了,“好,那易哥,我就借你的字典用一下。”
“嗯。”李幼荣眨了眨眼,笑着看这骆飞跑到书桌那边去,“我柜子里也有很多其他的书,你要是想看,也可以拿着看。”
“好!”骆飞看着满柜子的书,眼睛跟饿狼一样发着光,“你真幸福。”
李幼荣忍俊不禁,他想了一下说:“我其实也没上什么学,平日里的一些事,都是看这些书学的。”
“那我如果把这些书都看完,会变得跟像易哥你一样吗?”
“你不用像我,你做你自己就好。”
骆飞点了点头,“我想也是。”他抬了抬头,看到柜橱里有一把展开的工艺画小扇子,不由得张了张嘴,“易哥,这扇子好漂亮啊,我可以看一下吗?”
“可以啊。”
骆扇子拿出来,装模做样的舞了两下,然后在陶方的闷笑声中问:“易哥,这扇子是做什么的啊?”
“是唱《长生殿》时的道具。”李幼荣想着,还是起身走了过去。“这是我16岁第一次登台时,我师傅送我的。”说完,李幼荣拿过扇子,做了两个动作,轻声开唱:“三郎他道出了悔改之意,君王率真令人迷。”
骆飞张了张嘴,惊叹道:“好听。”
李幼荣抿着嘴摇了摇头,“这戏叫《长生殿》,讲的是唐明皇和杨贵妃的故事,我很少唱这个。”
骆飞有些不明白,“为什么不唱啊,多好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