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天机接过侍女奉上的茶汤,轻抿一口,依旧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看上去有恃无恐,显然心中已有定计,否则断不会轻易撕下榜文。
杨桓瞧了瞧银盏中黏糊糊的汤水,嗅到一股羊奶的膻香味,盏中还浮沉着葡萄干和茶叶的碎末,显然是一种混合熬制成的饮料,喝上一口,的确别有一番滋味。
算天机放下银盏,朝哈迪力微微稽首道:“贫道曾自家师口中听闻,昔日于阗国穷兵黩武,不敬天地,纵兵四处拓土劫掠,杀伤人命无算。惹出天罚,派遣幽冥殿中鬼财神,数日之内搬空了于阗国库。也似这般毫无蛛丝马迹可循,不知尊上作何思想?”
哈迪力显然也深信天地鬼神,不过还是愁眉苦脸道:“自打本王登殿入堂以来,外通商财,内治兵政,子民安居乐业,且多与边国修好,并无妄动干戈之意。本王勤于理事,兢兢业业,未曾有一日懈怠,何以会引得鬼财神前来祸闹?”
算天机站起身来,朝哈迪力深鞠一躬,不知从何处变出一支拂尘,搭在臂弯处,朗声说道:“恕贫道妄言直论,尊上虽无大动干戈之意,不过尊上豢养大唐流罪之徒,操练为宫兵,人数过千。加之尊上鼓励人口生育,多有姑墨男丁披胄带刀,目视为民,实则为军。加之姑墨富甲一方,财货无算,这等强大国力,定然会惹起周遭龟兹、高昌、精绝、于阗等国恐惧不满。虽不至于穷兵黩武,却也不远矣。”
哈迪力眼中精光一现:“先生对我姑墨财货兵力如此了若指掌,可有解释?”
算天机见哈迪力起了疑心,仰首清笑,拂尘一甩,桌上立刻出现了一贯铜钱,一尊泥人。
哈迪力见算天机如此神仙手段,骇然起立,走到近处观看铜钱泥人。见铜钱是大唐官铸的开元通宝,泥人则摆出挥剑冲杀的形状,身披鳞铠战靴细腻有致,面上悍勇之色栩栩如生,不禁啧啧赞叹:“先生这是何意?”
算天机哈哈大笑:“非是贫道居心叵测,有意窥探贵国兵力财货,实乃三清祖师降下懿旨,夜里托梦于贫道。说是尊上颇有拓土开疆,纵横刀兵之意,是以冥帝遣出鬼财神略施惩戒。只要尊上散去国财,将手中军士尽还于民,此困便可化于无形。”
杨桓看得分明,刚才算天机变出铜钱和泥人之前,一只手拢进袖子里,很是鼓捣了一阵子,看来应该是变了一出古彩戏法,说白了只是眼疾手快的魔术手段而已。不过在浪漫主义思想浓重,无论军民都相信鬼神存在的唐朝,这一手障眼法的作用,却比舌绽莲花的游说,来得更加有效。
杨桓听算天机信口开河,把冥帝都搬了出来,心里暗暗好笑:“世界上就算真的有玉皇大帝和阎王老子,你姑墨国想要做侵略者,触犯了天威,也应该是玉帝派下天兵天将来惩罚收拾,哪里轮得到三清祖师和阎王爷多管闲事?你个老骗子又开始神神叨叨的骗人,不过却跟小爷没有一点关系,小爷还乐得清静呢!”
不过杨桓还是感到奇怪,老家伙似乎是有备而来,一会儿劝哈迪力散尽家财,一会儿让哈迪力解散军队,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
杨桓毕竟是不同凡响的后世穿越者,结合算天机袁天罡在唐史中的身份地位,很快猜测出算天机故意布下此局,定然是见姑墨国势过于强大,对周遭西域小国造成莫大的威胁,这才装神弄鬼的耍了手段。
如今西域三十六国实力均衡,互相制约,正处于西域的战国时代,彼此间合纵连横,谁也奈何不得谁。大唐才能借机浑水摸鱼,经过沿途三十六个国度的丝绸之路,将货物贩运去中东一带牟利。若是被其中一国独大,吞并西域其他国家,一方面阻碍了丝绸之路的商贸发展,同时也对大唐西北边陲疆域造成了威胁。
算天机或是受到大唐女皇之命,或是出于对李唐天下的呵护,自行前来游说姑墨国主裁军,目的便是使姑墨国元气大损,不能再对其他小国造成威胁。看来定是算天机使人神不知鬼不觉的窃走姑墨国库中金银,假托鬼财神的说法,目的便是要保持住西域三十六国之间的实力均衡。
杨桓算度片刻,心中恍然。见哈迪力已大为意动,忍不住开口道:“牛鼻……老神仙妙算非常,实乃国主之喜。在下见老神仙如此手段,定能佑助国主早日渡过难关。反正这里有老神仙顶着也尽够了,在下有事在身,就不多叨扰了。”
杨桓打定主意不想参与到这些黑暗婉转的政治斗争中,见状想把算天机一个人留下顶缸,便要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哈迪力被算天机的一番话吓得惊疑不定,一时忘记了杨桓的存在。见杨桓起身告辞,倒也没有挽留之意。杨桓暗中庆幸,转身欲走,却被算天机开口叫住。
“尊上请闻贫道一禀。鬼财神做祟国库,受到的乃是冥帝之命。正所谓地下一天,人间一年。就算尊上立刻解散士兵,冥帝断然不能在第一时间收到消息,还需要贫道大开祭坛,尊天敬地做一场法事,才能彻底消弭灾祸。否则鬼财神将国库内银钱搬运一空,尊上岂不是损失惨重?”
哈迪力欣然点头,杨桓却一头雾水:“你开坛做法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又不是道士,不懂得占天卜地驱使鬼神之法,实在是帮不了你,我还有事先走了,你自己跟这儿慢慢玩吧!”
“慢着!”算天机再次叫住杨桓,转向哈迪力恭声道:“贫道开坛做法,用的乃是五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