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景一向把她当亲妹妹似的,楚晴怎可能不宽恕他,而且楚景不过也是一时情急而已,忙不迭地点头。
“多谢六妹妹宽宏大量,”楚景这才笑了,摸摸她的发髻道:“要有回信我可以转交,正好趁机与他多接触一二
。”又再四保证绝对不会私拆信件。
直到楚景离开,楚晴仍感叹,也不知沈在野的字会写成什么样子让楚景这般心心念念,低头看着信皮,觉得沈姑娘的字也只是娟秀而已,并没有过人之处,不过想到她气血不足的样子又觉得理解,毕竟她力气小又瘦弱,在笔力与笔势上欠缺一点也在情理之中。
思量着打开了信,第一句就是道歉,说她娘亲最近身体不好,不便麻烦娘亲描图,只能请爹爹代劳。接着是感谢她赠送的花篮和笸箩,娘亲也很喜欢,还让爹爹把笸箩的枝节修剪整齐,用棉布做了里衬,以后就可以放针线了。花篮也放在娘亲床头,爹爹每天会摘了鲜花插上去。最后又说自己身子也不好,每天不能绣的时间太久,断断续续绣了这许多天才绣完,请她原谅,顺道邀请她得空的时候去她家里玩,她因为经常生病的缘故不怎么出门,也很少有朋友来往。
信最后附了她的名讳,沈琴。
想到沈琴瘦弱的身子,细如竹竿的手臂,还有青筋暴露的手背,楚晴油然升起几分怜悯之心。
沈在野在翰林院任职,每天需要上衙,家里只沈琴跟同样生病的娘亲,恐怕她的日子比较寂寞。
楚晴决定写点有趣好玩的事情,虽让半夏研了磨,铺开一张澄心纸,写上次生病,楚晟送给她一摞子各式飞虫花样,她打算都绣出来的,但是身边人无一同意;又说她有支虫珀簪子,专等着夏天到来才戴;又写暮夏学认字,每次写呱呱落地都会说,婴孩生下来都是哇哇啼哭,哪里像青蛙似的,呱呱地叫。
洋洋洒洒写了四五页,才吹干墨,用信筒装了。
想一想,把自己先前绣的几个香囊荷包找出来,那些花草的没什么意思,就挑了只自认为绣得最逼真的螳螂捕蝉荷包,把虫珀簪子放进去,然后寻了点杂七杂八的东西一道用匣子盛着去找楚景。
王氏铺了满炕的布料,正俯身裁剪着什么,看布料与尺寸应该是楚景的衣裳,一身灰蓝色苏绫布的,一身是月白色锦缎,但都不是夏天能穿的料子。
楚晴好奇地问:“嫂子是做春裳?府里不是早就发了?”
国公府的下人一年有四身新衣裳,而主子则是每季添置四身,至于有额外想做的,自己拿着料子到针线房就是。而今年春天的衣裳早在二月中就缝制好了。
王氏笑着解释道:“是秋天穿,夏天天热不爱动弹,这会把秋裳裁出来,到时候就不用赶着了。在娘家时,我母亲就是这样,春天缝秋衣,冬天做夏衫,提前一季准备好了,免得顾头不顾脚。”
楚景闻声自西次间过来,正好听到这一句,笑道:“这就叫未雨绸缪。”
王氏羞红了脸,忙把裁剪好的布料收拾起来,请楚晴落座。
楚晴将手中的匣子打开一一交待楚景,“信是写给沈姑娘的,荷包和里面的簪子给沈姑娘留着玩儿,这摞子图样是四哥哥画给我的,我借给沈姑娘看几天,请她好生保管着别扯破了,看完了得还给我。”
王氏在一旁边听边笑,待楚晴走后,对楚景道:“先前听你说,以为六妹妹是多老成的姑娘,现下看起来还是孩子心性,哪有这般叮嘱别人的?”
“这也是六妹妹的真性情,”楚景把那摞图样翻给王氏看,“去年六妹妹生病,四弟弟每天读书到二更,还抽空子画了这些给她,六妹妹岂有不爱惜的?虽说家里兄弟姊妹都一样,都该和睦相处……以后你也对六妹妹好一些,先前父亲跟二弟没有回家,都是六妹妹在娘身边承欢,不知道解了娘多少寂寞
。”
王氏点头应着,“我看娘对六妹妹也极好,前天娘说六妹妹该串条珍珠链子和花冠配着戴,找出一匣子南珠来,颗颗花生米那般大,六妹妹抓起一把,跟下雨似的,滴滴答答从指缝里往下落,滚了满炕南珠,娘一声都没吭,反而看着六妹妹笑……我不是没见过东西,在家里,我娘也极宠我们几个,可也没让我们这么玩过。”
楚景笑道:“娘不在乎这些身外之物,你也别眼馋,娘手里还有很多好东西,以后少不了你的……我手里也有一些,回头都拿来给你。”展臂将王氏搂在怀里,头慢慢地俯下,眼眸里光芒璀璨。
“我几时眼馋了?”王氏羞恼着挣扎却挣不脱,“就是觉得娘跟六妹妹处得真好,几时我也能得娘……”声音愈来愈低,渐渐湮没在楚景的唇齿间。
没过几日,楚景又带来沈琴的信。
“……我娘说你的针线活儿真好,能绣成那样定是花了不少工夫。可惜我手太笨,连字都写不好,肯定学不成……真羡慕你有兄弟姐妹做伴,家里一定很热闹……下个月初七是我满八岁生日,你能有空到我家来吗?”
随信还附了张请柬,请柬做得很雅致,左下角用细毫勾勒出水墨兰花,又用小斧劈皴画两块石头,上面则是沈琴写的字。
楚晴有些犹豫。
去吧,毕竟与沈琴门第差的大,不知她是否邀请了其他宾客,怕鱼龙混杂没法应付;不去吧,又觉得她一再开口相邀,不好意思推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