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终归心里并不是全然无所芥蒂。傅遇风顿了顿,又轻轻地说:“但是替你觉得委屈,为什么偏偏是你呢。”
是啊,为什么偏偏是她?纪千羽扪心自问,对这个问题同样无法回答。父母薄情,兄弟寡义,她想要的不多,却又被生生将每一个拥有的东西夺走。父亲当她是续命的手段,母亲对她弃如敝履。弟弟抢了她的东西,害了她爱的人,家族虎视眈眈,等着拆分她的一切。圣经说每一个孩子出生时都受到神的祝福,那她到底做错了什么,让这个世界对她如此刻薄?
可是那都没关系。纪千羽用力地反咬住傅遇风的唇瓣痴缠,红唇弯出一个微笑的弧度,身体向前倾倒向他的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我不委屈。”她喃喃地说,“他们把一切都拿去,然后将你送了过来。”
“将这个世界还给了我。”
她像是走在一个下着雪的冬夜里,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天色很黑,她懵懵懂懂地向前闯,走得义无反顾,因为没有退路。
而后忽然有人过来牵住了她的手,这双手也带着寒冷的温度,同样迷失在这个看不见出路的荒野。但他走了过来,而后没有离开。
前方没有光亮,但他带着她,走在了归路上。
所有惶惑与不安都如浪潮般褪了下去,露出月光下风平浪静的深海。她感到久违的疲惫与轻松,手脚发软,精神也有点犯懒。纪千羽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哈欠,朦胧地在他怀里蹭了蹭:“明天手术之后,如果我还能睁开眼睛的话,想第一个看见你。你等在手术室外面好不好?”
“我明天还有点别的事情。”傅遇风出乎意料地说,但是并没有拒绝她的提议,“事情结束后我就赶过来,如果想第一个看见我的话,那听见我的声音之前,醒了也先不要睁开眼睛。”
他的话说的很合理,纪千羽却敏锐地察觉到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她皱了皱眉,刨根问底地追问:“什么别的事情?”
傅遇风顿了顿,平静地说:“和雷蒙的事情。”
和雷蒙的事情。
和雷蒙的事情?!
仿佛心脏都骤然停跳了一拍,纪千羽骤然坐起身,带着无限惊怒地看着他,声音急切得语无伦次:“你们约定的是明天?!不,不是明天,我特意问过……等等,时间和具体地点是你定的,你为什么要定到明天?!你的手好了吗,真的没问题了吗,你们的比赛是有公正和影像转播的,绝对不能耍一时意气,还有没有可能变……更……”
她的声音越说越轻,渐渐冷静下来。时间定在明天,今晚已经没有了变更的可能,问题在于尽管她这几天在医院里深居简出,却没有一个人跟她提及这件事情。纪千羽用力深深呼吸,看向傅遇风时心里带着气,可看见他的脸时又不由鼻间一酸,再多的话俱都说不出来了。
“遇风……”她慢慢开口,声音里已经带上了一丝哽咽。傅遇风摇了摇头,没什么办法地抹去她眼底的雾气。
“怎么又哭了,我没事。”他说,在纪千羽定定的注视中补充:“有人将身家婚姻都押到我身上了,我哪忍心让她失望?”
可这并不是一件能用毅力就完全办到的事情,纪千羽咬着牙,压抑地用力转过头,傅遇风托着她的后脑与她额头相抵,平静地闭上眼睛。
“睡吧。”他低声说,“睡上很漫长的一天,在看见我的时候醒来。”
“然后我们一起,迎接一个全新的,共同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