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友诚摘下眼罩,看见的,又是一个陌生的房间。
而这陌生房间里到底还有他熟悉的一种声音。
这样的一种熟悉的声音,甚至是他做梦也会做到的。不错,就是卢小娥的。
“你看着,很没有精神。”穿着一件粉红睡袍,端着一杯红酒的卢小娥,缓步地走到钟友诚的面前,在她独特的笑声里,这么说。
钟友诚确实疲惫,而且这种疲惫,不但表现在他的脸上,也表现在他说话的节奏和声音里:“你这么早叫我过来,有什么事儿吗?”
卢小娥伸出一只食指,在钟友诚的胸口划着什么字一样,划了几下,仍旧笑着说:“你不是一直都急着要给我画像吗?现在,可以了。”
钟友诚等卢小娥这样的话,简直就要等疯了,这时候终于听到,心里面却也没有十分地高兴起来,只淡淡地答应了一声:“好。”
“你是不是等我这一句话等得快要疯了呢?”卢小娥完全钻进了钟友诚的心里一般,把钟友诚的迫不及待说得一针见血。
钟友诚把脸扭向一边,算是默认。
卢小娥又故作莫名地问:“可,你看着怎么就没有一点儿高兴的样子呢?”
钟友诚还是没有说话。
“是不是,有些舍不得了?”卢小娥取笑着。
钟友诚紧咬牙关。
卢小娥又“咯咯”地发出一连串的笑声之后,嘲讽着说:“只可惜,我已经在你的身上寻找不到任何的乐趣。你的身子就和我奶奶当年用过的洗衣板一样,硌着我的身子,只剩下疼了。”
“如果你已经做好了准备,我们还是开始画像吧。”钟友诚的声音里,依然带着几分的急切。
“我当然已经准备好了,”卢小娥笑着说了,又反问钟友诚,“只是,你行吗?”
“当然。”钟友诚肯定地回答。
卢小娥把右手里的酒杯倒到了左手,然后又抬了右手在钟友诚的下巴上,轻轻地扳过了钟友诚的脸,端详片刻,说:“你看着,精神状态真的不佳,要不,明晚?”
钟友诚一分钟都不想再等:“我可以。”
“确定?”卢小娥又把脸往起仰了一些,傲慢着问。
“确定!”钟友诚越发坚定。
卢小娥紧紧地盯着钟友诚的眼睛:“浪费了卢姐的表情的话,你可知道会是什么样的一种下场?”
钟友诚听了,眼睛里明显地有了一些慌张的神色,嘴上还是饶有底气地说:“悉听尊便!”
卢小娥又拿右手的几个指头在钟友诚脸皮上拍打了几下:“你这一股子劲儿啊……”
钟友诚把脸躲在一边,仍旧催促:“可以的话,开始吧。”
“好!”卢小娥叫了一声,还是当初端着黎小雪画像的两个姐妹,抬过了一只做工精美得也堪称艺术品的画架。
钟友诚可以清楚地看到,姐姐的一只手臂下垂着。
两个姐妹之后,又有一个年龄看着更小一些,容貌却更动人的女孩子捧着一只盒子,直接到了钟友诚的身前。
钟友诚只觉得一阵香风扑面而来,便不怎么再敢往女孩子的脸上看。
卢小娥又微微地一笑,和钟友诚特别地介绍说:“这是悦悦,我手里面最疼的女孩儿。你看着,可比你屋子里的那个小阿娇如何?”
钟友诚禁不住又斜视了悦悦一眼,和卢小娥只说:“我们还是开始我们的画吧。”
卢小娥微微地点了点头,示意悦悦打开盒子。
悦悦轻轻地答应了一声“是”,似乎只在盒底按了什么机关,“啪”地一声响,盒盖开处,油彩倒也罢了,一排十二支的油画笔,特别使钟友诚眼前一亮。
卢小娥又笑了一声,和钟友诚说:“就好像喝酒的人嗜酒如命,一个画家,对手里的画笔原来也是情有独钟。这是西班牙原产,选用上等貂毛制成的限量版的高档画笔。你给卢姐的像画得满意的话,这画笔就属于你了。”
钟友诚实在喜欢这一盒画笔,但,再也不想留有任何的卢小娥的影子在余生的他,摇了摇头:“我们开始吧。”
卢小娥又是一笑,把手里的酒杯递给了两姐妹:“你们两个先出去吧,留悦悦在这里,就好了。”
……
黎小雪一直坐在床边,由之前发生在她和钟友诚之间的争执,自然而然地,就想到了自己这小半年里的经历,不知道,又抛洒了多少的泪水。
这么一场堪称生命里巨大转折的经历,叫这个时候的黎小雪以为,真的就和梦一样。
可,也只能说是和梦一样的,当然,就一定不是梦。
是梦的话,她宁可所有的一切都发生得再揪心一些。
哪怕给梦惊出的不是一身汗,而是一身血,只要醒来便可以把所有都挥之而去,她也情愿。
而眼下的一切,一定要当成一场梦的话,也只会是她可能要做上这一辈子的梦。
钟友诚能把她肚子里的孩子比喻成一根绳子,又把他们两个人说成是拴在这一根绳子上的两只蚂蚱,她觉得,真的是非常恰当的。
不是因为这一个孩子,她知道,她不会再回到钟友诚的身边。
说来,她曾经也不怎么理解那些为了孩子勉强维持着不幸福婚姻的女人,而现在,她虽然也不能说是理解了,她却做着比她曾经不理解的女人还要离谱的事情。
她不理解的那些女人,毕竟是有了孩子,有了婚姻,而她,还没有这一切,甚至还在当时疑似怀孕的一种状态下,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