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寡妇抱着孩子,敲响药铺紧闭的门板。
“老张、老张,拜托你,开开门……”
药铺里一阵响动,门缝里逐渐有蜡烛的灯光映出来,不一会,门板被人从里面拆开,只见药铺的老张穿着里衣,披着见外套,睡眼惺忪地探出个脑袋来。
“田家嫂子?咋啦?”老张勉强辨认出眼前的女人是谁。
田寡妇面容憔悴,神情焦急道:“老张,你看看我家福瑞,今日中午突然烧起来的,我按照以前退烧的方子给他煎的药吃下去,可现在却烧的更厉害了。”
老张伸手试了下小孩额头的温度,忙后退一步道:“快带进来,让孩子躺好了,我看看。”
田福瑞躺在药店的木板床上,老张把了脉,又探了额头温度,拉开孩子的嘴看看舌苔。
他默默摇头,最后掀起小孩子的眼皮看了看。
眼珠翻着。
“这孩子恐怕是遇到了魔障失了心,只怕这回魂都让魔障勾去了。”老张无奈道“我只是药店,光是开药诊断,也弄不回孩子的魂魄啊。”
田寡妇一听,眼泪就哗哗往下掉:“哎呀老张,可不能啊——老田走的早,就我们娘俩相依为命,福瑞要没了,我也就不活了——”
老张面有不忍,这时老张的妻子也走下楼来,见了田寡妇的惨状,想到了什么,神秘道:“欸,田家嫂子,你先别哭,我听别村的大仙说啊,小孩子要是丢了魂,就去桥头上喊去。桥与水连同阴阳,你这么喊着喊着,福瑞在那边没过奈何桥呢,听见了,就会回来,要不,你去试试看?”
“真的?”田寡妇抹了抹眼泪。
“嗨——大仙说的还有假?我说啊,你现在快去试试,这福瑞的魂说不定也想回来,就是找不到路呢!”老张妻子说着,给田寡妇指了桥的方向。
田寡妇只得抱着福瑞的身子,一路来到村里唯一的石头桥上。
子时刚过,整个村庄都睡下了,四周僻静无声,唯有薄凉的夜雾和寒冷的风。
田寡妇站在桥头,嗫喏着唇,张开嘴,喊道:“福瑞……”
声音不大,很快消散在夜色里。
田寡妇深吸一口气,晾开嗓子,再一次大呼道:“福瑞——”
“福瑞——快回来——回来啊——”
一声一声,喊得愈发声嘶力竭。
田寡妇嗓子都快喊破了,可还是一点不敢降下声音。
她怕声音小了那么一点,儿子就听不到了。
聂乾海愈发力不从心。
缺了一魂,他整个人精力不足,甚至连思考都变得费力。
原本复杂的心思不得不被简化,现在他脑海里只有“夺舍”和“尽快找个年轻些的身体”这两个念头。
但一时半会,哪里有呢?
路上遇到的,大多是大限将至等待死亡的老人,年轻的身体,实在太难找了。
茫然之时,他突然听到了一声“回来啊”。
是谁在叫他回来?
聂乾海下意识顺着声音而去,却看到一个没有魂魄的孩子的身体。
那抱着孩子的女人像是在呼唤自己。
聂乾海看着那孩子年轻而富有活力的身躯,没再犹豫,直接扎了进去。
“福瑞啊——”田寡妇又呼唤了一声,刚落音,怀里的孩子似乎动了下。
“福瑞?”田寡妇立刻蹲下,打量孩子的状况。
五岁的男孩子原本紧闭着双眼,这回,一双眼珠子微微转动一下,继而,睁眼唤了一声:“啊唔——”
“哎呀,福瑞!福瑞!你可回来了!”田寡妇激动不已,又哭起来了,她伸手,紧紧把孩子抱在怀里。
那男孩子似乎有点抗拒这份略有窒息的拥抱,软软挣动一下,口中又是“啊呜——啊呜——”地叫唤。
田寡妇终于发觉不对劲了,扶着孩子的脸,紧紧盯着,道:“福瑞,你怎么了?叫娘啊?”
男孩子眼神涣散地看了她一会,开口,却只道:“啊呜——”
田寡妇心一紧。
这好像,是有些痴傻了——
发烧发了那么久,若是烧坏了脑子,也是有可能的啊。
田寡妇看了好一阵子,最后,只觉得十分心疼。
她又伸手,搂住了孩子,喃喃道:“福瑞啊——你是有福的,娘无论如何都不会抛下你的,你痴傻也好,不会说话也好,娘都会好好养着你,有娘在,你就别怕了,啊。”
那孩子依旧懵懵懂懂的,只有一瞬,眼神似乎清明了些,闪过一丝阴沉诡谲,可没有维持几秒,那目光就又涣散开,继续痴痴傻傻迷离着了。
那之后,村里都知道,田家寡妇的孩子,高烧一场,差点丢了性命,好容易回了神,却变得有些痴呆,说话都不利索了。
乡里轶事,也就是茶余饭后的谈资,谁也不会深究其中发生了什么。
那一晚凄惨的喊魂就这么过去了,连带许多事一并被埋进时间里。
人们奔走聚散,饱经世间无常。
不日,书生高中,入宫为官,皇帝暴毙而亡,聂凡尘执政,一路扶植党羽,并鼓励羲和郡主参政。
阿四在宫里安了家,由书生养着,等待谢辛回来。
书生仕途宽广,与羲和郡主共进退,偶尔也会念起,那个一路帮过他的白衣公子,却还是弄不清其中的渊源。
黑白无常为捉鬼和赚钱养家而继续在各地奔波。
四年后,法海回了金山寺,讲经传道,不久,便成了金山寺住持。
他做事雷厉风行,降服妖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