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法海破例没有坐禅。
金山地处长江中流,与瓜洲、西津渡成犄角之势,浑然天成一朵水中芙蓉,处地静幽,风景独特。
一条小船划过水面,船娘摇橹,兴起之时,会唱上一曲船歌。
船娘所唱之歌大多是和男欢女爱相关的,昔日船家在水上作业生活,遇到心仪人的,就会大声唱歌吸引对方注意。
但如今,穿上坐着的两位不似是能消遣的了这种幽静环境以及*歌声的。
谢辛或许还能品味一下,权当了解民俗风情,法海就没什么兴趣了,他盘腿坐在船上,双手合十,一动不动的,听到什么都是一副不感兴趣的模样。
谢辛看看风景,又瞄了眼法海,心想,原本挺英俊的模样,却天天板着脸,做出一副无比老成的样子。
其实算来,法海也不过二十左右,和自己刚死那会差不多大。
自己当年还无法喜怒不外露,只是有些心如死灰,会天天面无表情的。
不过,那时候的谢辛完全不猜不到,自己居然能进入死后那个奇特的世界,甚至时隔那么久,他居然能安然地和一个和尚悠闲地同坐一条船,听着船娘唱情歌。
“你其实不必随我一同下来,你自小在此地长大,不少我觉得新鲜的事于你而言只是老生常谈。”谢辛由衷道,虽然有个好向导能令游山玩水的途中不觉得无聊,但法海不是能作为向导的人。
上船的这一路,对方都是不声不响稳如泰山一般镇压船头,目光如水,周边任何事物都无法让他分心似得。
法海这才看向谢辛,低声道:“无妨,我也正想随处逛逛。”
可你似乎并不想外出的样子啊……
谢辛无奈,便和船娘聊了起来。
待小船到了上游地带,游人就渐渐多了。
河岸上一片明晃晃的光,是有人在放花灯。
谢辛看那些少年少女在两岸放出花灯,把对心上人想说的话写在纸条上藏在灯中,再置于水上,等着花灯随水流,流到对方身边,他能将其捡起。
小船经过时,扰乱了几朵花灯的运行轨道,谢辛心里一动,一手扶着船头,探出身子将那些险些卷入船底的花灯拨开放好,好继续漂着完成其使命。
这下,两岸的男女们,不少都被这小船上的人吸引了。
虽说这条河游人不少,不一会前刚有艘船飘过去,乱了几盏花灯。
不过,那些船上可没坐如此赏心悦目的人。
有几个女孩子灵机一动,干脆把多余的花灯里写上字条,放入河中用木棍挑着,直直就向谢辛那漂过去,口中还唤道:“公子,这是给你的,接着呀~~”
谢辛失笑摇摇头,心想此地女子真是率真可爱。
可还未动,突然有只手从身边探出来,直接取走了那盏花灯。
“欸——”欢腾的姑娘们低叹一声,眼睁睁看着小船飘走。
法海捞起了那盏花灯,就安然退到原地,继续端坐。
谢辛一愣,随即道:“那是给我的。”
刚要上前拿,法海端着那花灯反手一挥。
灯被再次丢入水中,随着流水而去,谢辛眼睁睁看着,法海却做了个拦住的手势。
终于,谢辛有些不满了:“你一个大男人和一帮小女生过不去?那花灯是别人的心意,你连这都要践踏一番以示你的霸道强势?”
谢辛起身,手在虚空一挥,水面起了一阵清风,携带那花灯逆流而行,不断向自己这漂来。
当谢辛弯腰捞起花灯时,法海脸色铁青,似乎是竭力忍耐什么。
谢辛见了,反而觉得奇怪,此人若真动怒,那定会动手,这样面色极差言语甚少有一动不动的,他第一次见,也闹不懂对方要干什么。
谢辛取出那张纸条,拆开看了眼,写的是“迢迢牵牛星,皎皎河汉女,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
谢辛想起牛郎织女的故事,那令二人一水相隔的人可是王母娘娘,现如今,拦着他拿花灯的是法海。
所以,法海即王母?
铁面无情棒打鸳鸯等词汇冒出,想到这,谢辛顿觉好笑,唇角不由得微微牵起。
法海看了那浅笑的青年一会,道:“这么开心么?”
“法海,你险些当了回恶婆娘,亏我及时拦住这灯,不然真应了那姑娘的话。”谢辛将华出一只笔,寥寥写了几笔,又将纸条塞入花灯。
得到自由的花灯再次随水流而下,承载着两段话悠哉漂着。
谢辛再坐下,发现法海依旧面色铁青。
不过这一次,他没忍住,抬手掩住发紫的唇。
终究是船娘看的客人多了,便问道:“大师是晕船吗?”
“……”
谢辛想,这应该是默认吧。
小船靠着岸停了,谢辛还是交了全额的船费,说是犒劳船娘那几曲船歌。
转身,法海坐在一截枯木上,闭着眼睛,但似乎缓过气了,气色好了很多。
“既然晕船,就早点说啊,我还奇怪,你不该如此易怒,原来是身体觉得不适。”谢辛站再法海面前,意念一动,便有清凉的微风萦绕法海,源源不断地把新鲜空气送到此人周边。
法海感受的到那股清凉,低声道:“多谢。”
谢辛摇摇头,又看看周围。此地为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小树林,放眼望去人烟灯火全无,隔岸的人声远远的,灯笼的光微弱昏黄映出一片较为明亮的天空。
“既然到了这,一会就顺着河流走,总会遇到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