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点……没想好呢想好了再说吧!”
被郭嘉一打岔,沈娴完全忘记了自己刚才想好的“约法三章”都是什么,她烦躁地挠挠头:“现在你站在门外别乱跑,我去看看伯言怎么样了。”
为表诚意郭嘉把自己像一棵树一样钉在了回廊上,看着沈娴推门要进客房,他忽然问道:“我听大夫说他烧退了?”
沈娴的指尖点在门框上,感受到上面凝结了晨露微微的凉意,她说道:“之前给他喂了药,现在情况好多了。”
郭嘉又问:“陆大人那里……?”
这次沈娴没说话,她轻轻摇了摇头。
郭嘉便明白了沈娴的意思,他没有再说话。
陆逊把自己窝在床上缩成了小小的一团,躲在被窝里面半睡半昏。他睡得很不安稳,眉头紧皱,还时不时地蹬蹬腿。沈娴把手伸进被窝抓住陆逊的脉搏握了一会儿,感觉到他的脉象正常了不少后总算是松了口气。
“这眉头皱的……”看着陆逊那张苍白的小脸上团着两坨显眼的嫣红,沈娴帮他掖了掖翘起来的被角:“你梦到了什么呀?”
陆逊当然不可能回答,他不安地翻了个身,脸颊触到了沈娴的掌心,他先是一哆嗦,随即就像是冻得瑟瑟发抖的幼兽见到了火源那样朝着沈娴的手掌贴了过来,还乖巧地蹭了蹭。
要是放在平时,陆逊这无意识的行为一定萌的沈娴心肝颤,恨不得抱起来吧嗒吧嗒亲上两口。然而此时沈娴却只觉得心酸。
“好好睡吧,没事了,别担心。”
沈娴连哄带揉,好不容易让陆逊好好地睡着了,她又给陆逊扎了一套针法,这才起身出门。
郭嘉不在门口,只有管家抱着一件厚披风恭恭敬敬地等在回廊下,见沈娴出门口四处张望,他赶紧迎上来道:“郭先生去了厅堂找刘使君议事,让我在此等候,大人您……”
沈娴接过披风裹在身上,有那么一瞬间她似乎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摆了摆手:“……算了。”
“外面情况如何?”沈娴转移了话题。
“刘使君与赵将军带人将城中封锁了,所有确认沾染了疫病的人都挪到了城南去,大夫也在那里,其余人严禁外出,一有发病的情况立马上报,再将人送出去……”
管家小跑着跟在沈娴身后低声汇报。沈娴偏过头用余光看了他一眼,发现这人比起那些没了主心骨就惊慌失措的丫鬟仆人们高级了不止一个段位,该办的事认认真真办完了不说,最主要的是他对沈娴没有丝毫的不悦,举手投足间都是恭恭敬敬的表现。
应当是陆康留过了什么话。
沈娴忽然打断了管家的话,她低声说道:“你们家大人……可能不太好。”
管家愣了愣,垂下头道:“老爷醒过一次,他自己也说了……”
“什么时候的事?”沈娴又问。
“大人您照顾从少爷的时候。”管家回答。
“随我去府外看看吧。”沈娴转了个方向朝着门口走去:“你们家从少爷喝了药之后好了许多,那药应该还是有些作用的,再改进改进。”
管家微微一愣,似乎没想到沈娴堂堂州牧竟然要亲自犯险去疫症最严重的地方,但他很快反应过来,没推辞也没露出害怕的神情:“大人稍等,我去备车。”
“不必麻烦了。”沈娴摆摆手:“我们走走吧。”
仅仅一夜之间,尚算繁华的舒城就变得如此愁云惨淡,大街上满是巡逻的岗哨,家家户户闭门不出,总有细细的哭声如游丝般穿过门缝钻入沈娴的耳朵,听得她心中难受。
城北多是富人世家们居住的地方,疫情还算控制得住,城南就不行了,一跨进巷子里面,沈娴觉得自己恍若来到了地狱当中。遍地都是横七竖八躺着的百姓们,有些人苟延残喘只剩了一口气儿,还在拼命挣扎着;有些人已经认命了,呆呆地瞪着一双眼睛看向天空,目光空洞无神;还有些人已经死了,躺在旁边无人问津,只能等士兵们巡逻至此再把尸体拖走。
“大人?”给陆康治病的大夫在喂一个脏兮兮的小男孩喝下药汤后震惊地看着沈娴:“您怎么来了?”
“我看看。”沈娴低声说道,她觉得自己胸口像是憋着一团气,上不去也下不来,闷得要炸开了:“那些尸体……你们是怎么处理的?”
“为了防止传染,都烧掉了。”大夫叹了口气:“造孽啊……”
沈娴靠在墙边看着一帮大夫们忙忙碌碌在百姓中间来回穿梭,倾尽自己的全力只为了能救回一条无辜的生命。她呆呆地想: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沈娴哑着嗓子开口问道:“能治好吗?”
“尽量吧。”大夫回答:“这似乎并不是一种病,比如陆大人那样的,老夫手中这碗药就没什么用;可是陆少爷那样的,灌下去基本上都能好,也可能是身体素质的问题,有些人身体好抵抗力高就没事,有些人就不行了……”
大夫絮絮叨叨地说了很久,沈娴没有再听,她默默地转身离开了。
刚出巷子口,沈娴碰到了赵云、孙权和陆康三人。见到两个孩子的时候沈娴吓得魂飞魄散,她猛地后退了一步跟三人拉开距离,同时厉声喝道:“你们进城干什么!不是封城了吗!”
最后一句话是对赵云说的,赵云脸上闪过一抹愧色,他抱拳请罪:“是属下办事不利,仲谋藏在马车里偷偷跟过来了,他和公纪死活不愿意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