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满与唐屹在梅山只逗留一天,便南下了。
唐家被抄,所有财产一并入了国库,也没什么能留给她的了。不过唐夫人……也就是心满早逝的母亲名下,还有些地产幸免于难。
唐夫人是江南人,也算是书香门第出来的大家闺秀,可惜家道中落,只剩下个方寸大小的小宅邸和几间商铺。她不擅经商,又性格和善,铺子转租出去后被恶商欺压,一年到头都收不到几个钱,后来阴差阳错嫁给了唐和谦,这才过上了几天舒坦日子。
心满此行南下,正是为了拿回那份产业,以作复仇根基。
不过此行也有风险,凤陵祉心思缜密,恐怕不会放过丁点机会,指不定他们到达江南的时候,就是进入他布下的陷阱之时。
纵使知晓这一行会千难万险,心满也不得不走上这一趟。
毕竟此刻的她手无寸铁,身无分文,若是没有一笔资金供她周转,复仇一事也不过是个笑话。
唐屹站在高坡之上,振臂放飞了一只雪白的信鸽。
自从与绿衣和青桃分散三地之后,他们就一直是靠着信鸽传讯。收到青桃的消息是在昨日傍晚,不过短短数日的光景,他们已遇到了三拨追兵,虽然靠着风随流精湛的剑术可轻松摆脱追捕,但也正因如此,被凤陵祉认定心满就在此列,派出的追兵越来越多,恐怕无法按照预期时间汇合。
至于绿衣的处境,稍微比青桃那边好上一点。
因为那车夫武艺虽不精湛,却胜在为人机警,几次三番都与追兵擦肩而过,至今还没正面交锋。
唐屹目送着信鸽消失在天边,回身来到心满身侧,道:“主子,风前辈传信说,前头的临安城已完全戒严,恐怕很难过去。”
风随流是曾客居丞相府的一个游侠,也就是教习唐屹这一身好功夫的老师,不过他早在几年前就开始云游四海,行踪不定。
现在赶在这节骨眼回来帮忙,对心满来说可谓是如虎添翼。
心满沉吟:“陆路走不通,那水路呢?”
从临安到金陵,一路顺风顺水不过两日光景就可到。
只是心满自小长在帝京,从未坐过游船,怕是身体吃不消,所以唐屹带的路一直都是尽量从陆,而非下水。
“这几日江浪风大,下江的船家不过寥寥。”更何况主子受不受得住大江大浪还是个问题。
后面这句话唐屹没敢直接说出来,只是委婉道:“恐怕水路反比陆路艰难。”
“只是寥寥,又不是没有。”心满慢条斯理的说着,站起了身,“走吧,去江边看看。”
她说着,也不听唐屹再辩,径自便扶着粗壮的树身下了土坡,往前走去。
其实她自小养在深闺,从来都是精挑细食的养将着,走过最远的路,也不过是从丞相府所在的朱雀东街走到了铜雀街的七王府。
这连日来的风餐露宿,让她看上去狼狈了不少,可那双杏核似得眼眸却渐渐的沉淀了下来,再不复曾经的飞扬与意气。
唐和谦生前心愿便是希望自家的小女儿能稳重沉静一些,偶尔做事过过脑子,不要老是咋咋呼呼跟只麻雀一样。
现在他的心愿实现了,心满确实如他所想迅速脱变,可是这转变……又未必是唐和谦愿意看到的了。
心满与唐屹走了许久,终于在一处码头处找到了一艘破旧的乌篷船。
那乌篷船极小,也不知有了多少个年头,看上去细细窄窄又破旧不堪,中间以竹片编成了半圆形的蓬,可容两人对坐,船夫是个面白微须的中年人,正翘着脚坐在摇撸的船尾,见得他二人,也不见热络吆喝,自顾自的抽着自己的旱烟。
唐屹让心满在原地等候,自己则走上前去,询问道:“老丈,请问这附近有没有去金陵的船只。”
船夫掀眉看了他一眼,吐出口烟圈,“没有。”
唐屹又问道:“那何时有其他船只过来?”
船夫哼了声,“这方圆数里之内,就我这一艘船。”
唐屹皱眉,“你这船这么小,如何过江。”
船夫懒懒散散的目光落在他与后头的心满身上:“载你们两个,绰绰有余了。”
唐屹看上去有些为难,就那小乌篷船那穷酸又娇弱的样子,恐怕江风一刮就没了盖头。
这么危险的东西,怎可让主子坐上去。
看出了唐屹的不情愿,船夫又吸了口烟,口齿不清道:“想要大船就去前头的临安城,临安北巷可是江南有名的大江港,想要多大多豪华的船,就有多大多豪华的船,包您满意。”
唐屹:“……”
他们要是能进城,何至于想要走水路?
心满听到他们的交谈,不由得上前询问:“老丈,除了临安北巷,不知还有哪儿的船能去金陵?”
船夫见心满一脸和气,倒是不自觉缓和了语气,“所有能去金陵的船都在北巷,其他地方没有。”
心满顿感失望。
“不过……”那船夫眼珠一转,“我家倒是有只渔船,能抗江风大浪,不过我没去过金陵,不识路……”
心满立刻道:“我这侍卫识路,让他来指路。”
因为唐屹先前嫌弃乌篷船的破旧,导致船夫对他的印象并不是很好,因此明里暗里都是副不讨喜的姿态。
——眼神中满满透着不相信。
唐屹被他看的心头火起,刚想说点什么,那船夫已然道:“你们要去金陵,十文一位可就远远不够了。”
“我出十两。”心满从袖中